第二捌七章 失意的守護者

    「來，跟你的兩個妹妹打個招呼。」李靜雲清掃完臥室出來，發現客廳里已經多了兩個拘謹的女孩，維達在搬動她們的時候動作太大驚醒了沉睡的二人。

    「你們好。」李靜雲儘量擺出最和煦的笑容，他自己失去了記憶心中很不安，因此他不想將這股不安傳染給「剛剛失去雙親」的二人。

    「姐姐好。」蕭夢羽偷眼看著李靜雲，怯生生地吐出三個字。

    至於天子則根本沒回答李靜雲，只是用一種讓人不舒服的目光看著他。

    「額……」反響不是很好，李靜雲尷尬地咧咧嘴，「你們兩個長途旅行很累了吧？房間我收拾出來了，上樓梯的第三間和第四間，誰住哪間自己決定吧。」

    「謝謝姐姐。」蕭夢羽敷衍地說了聲謝謝便奔上樓去把兩間房的房門都打開，發現其中一間裡面有個人終端就連個招呼都不打地鑽了進去。

    慢了一步的天子也不跟蕭夢羽計較這些，徑直走進剩下的一間關上房門。

    「這兩個孩子真不好相處啊……」眨眼睛的功夫就只剩下兩扇對自己緊閉的門扉，李靜雲向維達苦笑。

    「有過那種經歷不好相處很正常，我不擅長和性格彆扭的小孩子相處，反正她們別惹我就行了。」維達指的是潘多拉的履歷。

    在潘多拉的履歷中蕭夢羽是個「電腦依存症」患者，這並非她隨意編造，中都學院檔案館中的舊資料中蕭夢羽進入學院之前確實是這幅樣子。蕭夢羽七歲進入學院，在此之前只讀了一年的小學，那個學校的記錄顯示蕭夢羽入校時就對電腦和網絡有嚴重的依存症狀。當時的她性格孤僻人際交往能力幾乎沒有，在校期間備受孤立和欺負，因此她的能力爆發給那個學校造成了慘痛的傷亡。讓一個當時才六歲的孩子就患上這種心理疾病的原因還未可知，維達更好奇的是瑪利亞究竟是用了何種調教手段把這樣一個古怪的孩子徹底轉性。

    天子的履歷照搬了她在東都時期的檔案，不過她在學院期間的生活記錄被潘多拉抹消了，於是天子的資料年齡比實際年齡要小上一歲多，本來比李靜雲大上幾個月的她現在卻成了李靜雲的妹妹，她的情緒異常則被解釋成戰爭心理創傷。

    「大家將來畢竟要在一個屋檐下相處嘛，氣氛融洽些總比現在這幅樣子要強。」李靜雲勸道。

    「是啊……」維達跟著嘆了口氣，作為唯一一個完整保留了那段記憶的人她很是懷念在學院那段短暫而愉快的歲月，現在想重現那段日子已經不可能了。

    「話說回來，住處暫時算是安穩下來了，生活費方面有傷殘撫恤金暫時也沒問題，我還是要問一句以後打算怎麼辦？不只是你，還有你這兩個讓人頭疼的妹妹，畢竟我不能永遠照顧你。」甩開腦中那些舊日情懷，維達一本正經地問道。

    「這個嘛……」李靜雲點著腦袋想了想，「我想在這開個餐館。」

    「餐館？」維達一愣，莫非這傢伙的記憶還有殘留？

    「雖然記不住曾經是誰開的了，這裡原本就是餐館嘛。」李靜雲張開雙手比劃著一樓大廳的陳設，「改裝再開別的店太可惜了，不如就照這個的陳設讓它重新開張，至於做菜什麼的可以現學嘛。」

    「這樣啊……」維達有些小失望，「如果是你的話可能不用特意去學就可以做得很好。」

    「嗯？」李靜雲莫名其妙。

    「你自己記不得了，你的手藝原來在部隊裡很出名的，要不是我執意挽留你肯定會被炊事班拉去做大廚。」維達信口編著胡話，「我自己是不大懂啦，不過我覺得廚藝這玩意應該和騎自行車一樣都是熟能生巧，就算大腦忘記了身體也會記得的，不信你可以試試看。」

    「是嗎？真若如此倒是省掉了我重新去學的時間。」李靜雲不置可否，他把這些話當成了維達的安慰。

    「總而言之相信你自己吧，你原來是個很出色的人。」維達試著給李靜雲打氣，「你的近期計劃算是定下了，上面那兩個怎麼辦？」

    「她們……」李靜雲無奈地看看樓上緊閉的房門，「我想讓她們繼續學業。」

    「現在？」維達覺得李靜雲的想法太理想化了，如果李靜雲堅持她鐵定會強行阻止的，把兩個忘記自己能力的能力者扔到學校里比在學校安炸彈都危險，況且維達也不可能分身去同時監視三個人。

    「自然不是現在。」李靜雲搖搖頭，「怎麼也要等她們的心結解開，算是我未來的另外一個目標吧。」

    「你的目標很有難度。」維達實話實說，她們兩個患上的不是普通的應激心理疾病而是靈魂層面上的半永久精神損傷。

    「凡事只要努力總會有回報的，不是嗎？」對維達的悲觀態度李靜雲回以爽朗一笑，「一步一步慢慢來吧，總之先把房間打掃出來，清潔的環境會讓人精神舒緩的。」

    說完，李靜雲重新拿起清潔工具，開始仔細地打掃起這間布滿塵灰的房間來。

    「這個傢伙啊，是因為什麼都不記得了才變得如此樂天嗎？還是他原來就這樣子反過來被我們給改變了？」癱在沙發上看著那個愉快清掃的背影，維達忽然覺得鼻子有點發酸，這是她久違了的感情。

    常聽人說無知是福，維達一直以來都對這個似乎是統治階級愚民論調的觀點嗤之以鼻，現在她似乎有點明白當初第一個說出這句話的人的處境了，正是因為知道一切自己才變得如此容易感傷。

    偏偏，這份感傷無人能與她分享。

    「忽然想喝點……」維達從沙發上爬起來徑直走向大廳不遠處封著的酒櫃，「白酒、葡萄酒、香檳，這傢伙準備得還真齊全，一開始就打算讓他開餐館嗎？我看看……算了，用這個湊活吧。」

    手中掂量著一瓶烈性金酒，維達躺回沙發上。冰箱沒有工作也就沒有冰可用她便懶得再去調製了，乾脆扭開瓶塞對瓶吹起來。醇辣的酒液擦過舌頭流進身體裡，意識隨之模糊，苦酒易醉，耳邊模模糊糊聽到屋外有人在和李靜雲說話，好像那個人還認識李靜雲——當然不會是李靜雲曾經的熟人，這裡又不是李靜雲真正的家鄉，維達能猜到那是潘多拉提過的「其他保護者」。

    「什麼嘛，看來是用不著我了。」嘴裡如此嘟囔著，維達抱著酒瓶子進入了夢鄉，希望夢回那段短暫快樂的時光。

    再次睜開眼睛時天已經大黑了，維達發現李靜雲正穿著睡衣坐在自己對面打瞌睡，不遠處的桌子上用碗盤蓋著飯菜。

    「喂，醒醒。」維達趕緊扔掉酒瓶子爬起來叫醒李靜雲。

    「哦，你醒了啊……」李靜雲睡眼朦朧地看著眼前人，「飯菜在桌上，我去熱一下，那陣子看你睡著了就沒叫你。」

    「你這傢伙……」維達又好氣又好笑，「不用管我自己去睡不就得了。」

    「那怎麼行，你是客人，又是來幫我的……」李靜雲忽忽悠悠地站起來走向餐桌，「稍等，廚房裡有微波爐，很快就熱好。」

    「我自己去熱就行了，微波爐我還是會用的！」維達趕忙扶住腳步虛浮幾乎要倒在地上的李靜雲，低溫封凍造成的體力匱乏狀況在他身上表現得很明顯。

    「那就不好意思了，我今天實在是……呵，有點困。」李靜雲打了個大大的呵欠，腦袋乾脆就靠在了維達肩膀上。

    「真是的，我是來幫你的，反過來讓你幫了像什麼話。」維達抱怨著將李靜雲扶上了樓梯，「你的房間是哪個？」

    「二樓第一間，還有你的是第二間，行李我給你放在裡面，屋子也清掃完了……」李靜雲的眼睛幾乎都要睜不開了。

    「知道了知道了，你去睡覺就行了。」維達推開門把李靜雲放上床，順手蓋上了被子。

    「嗯，晚安……」李靜雲迷糊地蹭蹭枕頭，然後屋子裡就只剩下均勻的呼吸聲。

    「晚安。」維達忽然有種想在他額頭親一口的衝動，但想了想最後還是退出房間，從外面關上了門。

    「吃飯……話說還真有點餓了，不知道這傢伙手藝退化了沒。」摸著黑走下樓梯，維達端起碗盤走向廚房。

    「真是溫馨啊，不枉我大半夜起來監視。」忽然安裝在耳道里的耳機傳來此時此刻維達最不想聽到的聲音，完全打碎了她的心情。

    「大半夜的找我有事談？要付夜班費的。」維達很泄氣，剛才她沒有親下去的原因就是這棟房子的每一個角落都在那個討厭的潘多拉監視之下。

    「我可不想給一個白天喝酒睡大覺的人付夜班費。」果然這棟屋子無時無刻不在受到監視。

    「有什麼大不了的？反正我不過是穩定他們情緒的道具，你的人不是在附近到處都有麼，安全方面根本用不著我負責。」維達把飯菜倒在一起塞進微波爐。

    「我單獨聯絡你就是想解釋這件事的，你不好奇我派這麼多人手的原因嗎？」監視器另一端的潘多拉看著維達扭動微波爐的轉紐。

    「好奇，你願意告訴我？」維達輕蔑地笑笑。

    「深層原因不能說，表面原因倒是可以。」

    「好吧，你說，我聽著。」維達扯過一張凳子坐下，注視著房頂角落的監視器。

    ps：「靈感啊，跟做夢似的，扎個眼睛就沒了。」某日，作者坐在電腦前嘆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