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叫我小敬

    賈敬此行並不容易。

    將香菱從薛蟠這傻子手中奪過來，送到了迷津處見了甄士隱，又去見了香菱的母親，本以為一家團聚便是好的，結果香菱的外公又不是個東西，一看這香菱，就想著要賠錢賠嫁妝，惹怒了賈敬用拳腳教他做人，而後乾脆將香菱以及封氏都給帶了回來。

    途中要立這三百善功更不容易，修橋鋪路，治病救人，幫窮人致富，同時有沒少做任俠之事，將一些紈袴皆用拳頭教做人，本來這賈敬年齡大了，吃了金丹，得反童顏之後，昔日的壓抑在心中的種種皆是上來，對這濁世官場，扭曲世情的不滿也都上來，此時碰到那種讓他不滿之人，皆是用拳頭來教做人，可以說脾氣極剛。

    此時回到翠環山，跪在還真觀外，滿心以為林動就要教他成仙之事，結果就聽到了自家不孝子居然將他的三百善功給敗完了。

    善功善果，惡因惡果，皆有一個「承負。」

    為何寧榮二府的人能享受富貴？皆是祖上基業。

    為何有些人福氣綿綿，有些人惡孽不斷？這也是祖上傳下。

    故此這上下相成，功德即是個人，也是後人，賈敬和賈珍，賈蓉此時都在一世，賈敬是辛辛苦苦積累了善功善果，賈珍和賈蓉不經意就將這些給敗壞出去，賈敬辛辛苦苦這麼長時間，等於零。

    這等事情被林動傳達之後，賈敬的無名火已經爆開，如果不是殺人作孽，賈敬現在就要將賈珍，賈蓉給掐死……這兩個畜生完全就是在妨礙他的修仙路！

    憤然起身，賈敬從還真觀向著下面走去。

    剛到了琉璃仙境，賈敬眼睛就看到了賈寶玉的身影，在賈寶玉的身前正是芙蓉仙子。

    「呦，這敬老爺回來了。」

    晴雯看到賈敬之後，打了招呼。

    「芙蓉仙子不必如此稱呼。」

    賈敬一聽，禮貌的對晴雯說道：「您是天上的仙子下凡，不比我們這些凡夫俗子，這老爺稱呼實在擔當不起，不妨您便叫我小敬就是。」

    修行之後，賈敬知道這年齡終歸是虛，倘若年齡大就厲害，現在這世道就是王八的天下，故此他知道這未來修行，晴雯必然是天仙，而他的未來，在於家中的不肖子孫。

    「伯伯。」

    賈寶玉一看賈敬，禮貌拱手，稱呼，說道：「一別經年，不想您竟回這翠環山來，若是有閒暇，不若隨小侄回家，讓小侄聊表孝心……」

    作為賈府的人，賈寶玉的言談舉止都是受過指點的，近來又多在社會裡面打滾，現在已經磨礪的能說善道，這等體面話是張嘴便來。

    「哦。」

    賈敬上下打量寶玉，說道：「這一年你倒是成長不少。」

    賈寶玉默默點頭，說道：「皆因一場夢幻之事，對這世情算是略略領會了些。」

    賈敬打量寶玉，露出欣慰之色，難得開口，說道：「不錯不錯，比起以往那行事荒唐是強的多了。」

    晴雯在一邊淺笑，說道：「我又怎敢稱呼您為小敬呢？既然敬老爺回來了，那麼此事也就不用勞煩這塊朽木，是還真在武夷山上移過來了五棵茶樹，本來這茶樹已經年長日久，經由還真露水點化，已經通靈，在這茶樹上的茶葉，更有奇味，眼下我炒制了幾盒，這皆不用凡間煙火，純以日精月煉，三光成火，你便拿這茶葉，到了賈府上面，分給府中女眷，特別是那鴛鴦，平兒，襲人也都給點……」

    賈敬拱手，領受晴雯吩咐。

    「晴雯。」

    賈寶玉看這晴雯，問道：「林妹妹究竟是在何處，如何不肯見我？」

    他此次上山，最想要見的就是林黛玉，只是不想黛玉竟然避之不見。

    「她便在這翠環山上，朝吞紫氣，暮用煙霞，松風寒露，以此為家，若是你甘於寂寞，真觀泰定，在此修行，自然是能夠見到絳珠仙子。」

    晴雯見賈寶玉依舊這般，不由再出言暗點。

    賈寶玉聞言，神色一動，卻又搖頭，說道：「我縱然是得到真人指點，明悟一些世情，只是這戀愛家庭，終究是看不破，放不下，我自然是知道自己才疏學淺，不能夠明悟真理，所以在這翠環山修道之事，不敢妄談。」

    就算是林妹妹在這山上，賈寶玉也放不下這山下的人。

    「蠢貨！」

    一聽賈寶玉此般話，晴雯不由罵道：「誰要你看開放下！修道之人既有謝絕萬緣，也有度世修緣，便算是仙道，也不是讓你修的刻薄寡恩，仍是讓你重情重義，至親長幼，骨肉倫常，這些真能放下的又有幾人？從古至今，這修行之人度化父母妻子，合家注仙籍，拔宅飛升的又有多少？可見這情之一字，別說是人看不破，仙也看不破，別說你看不破，我也看不破，林姑娘也看不破，就算是還真觀中的道長也看不破！」

    「只是修道之人外魔又多，若是不先謝絕萬緣，時時刻刻和父母妻子骨肉在一起，諸事繁雜，怎能有道心，怎能走正途，若是你像還真那樣，那就是從心所欲不逾矩，那又有什麼事是不能做的？」

    將這心底的話都給說了，晴雯也算是完了對賈寶玉的一切勸諫，一摔衣袖，轉身走向琉璃仙境裡面。

    「小敬！那些茶葉別讓那個蠢貨碰！」

    晴雯的聲音又是傳來。

    賈敬在後面一個拱手，算是領命。

    賈寶玉聽晴雯所說，再想林動所說，又想這寧榮二府，大觀園，縱是明白這短暫的分離會有更好的相聚，只是這賈寶玉喜聚不喜散的性子，卻是不願意將這短短的熱鬧氣象給在山上修道荒廢。

    眼下大觀園要建，榮國府的金錢要填補，近來賈寶玉又因為北靜王的關係，搭上來了幾筆生意，倘若他現在離開，這生意也就泡湯。

    ……等到這大觀園修建好了，便來這裡學幾年道。

    賈寶玉心中暗道，他常讀莊子，對出家是有一分心的，但是這賈寶玉終究是時間未到，真理不明，看不穿也放不下。

    眺望一眼琉璃仙境，賈寶玉隨著賈敬往山下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