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生死關頭的出賣

    這座山很高，懸崖峭壁，入眼可見的都是石頭，凹凸不平，抬眼望，簡直是高山仰止望斷脖子。

    藍小鷺皺了皺眉，這也太高了吧，他們只有簡單的安全措施，雖然工具齊全，要攀上崖頂，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張程雨在一邊不冷不熱地道：「怎麼？怕了？我說你一個女孩子，跟我們湊什麼熱鬧？這是真人真功夫，弄不好就是玩命！」

    「說什麼呢？誰說女孩子就不能攀岩？你別狗眼看人低！」藍小鷺受不了張程雨那輕蔑的語氣。

    顧飛伸手攬了下藍小鷺的腰，嘻皮笑臉地幫腔道：「張程雨我說你嘴怎麼這麼欠啊？小鷺在咱們攀岩隊可沒扯過誰的後腿！」

    他們本來是大學裡登山社的成員，後來覺得登山不夠刺激，自發組成一個攀岩小組，專揀那些懸崖峭壁攀登，這三年來，他們不斷挑戰高度難度，把一座座崖壁甩在腳下，體會著汗水淋漓後成功的喜悅。

    這次他們選的是某個不知名的山崖，1500多米，簡直是90度直角，頭頂雲山霧罩。

    張程雨撇撇嘴，道：「輸了別哭！」張程雨說歸說，他知道藍小鷺不簡單，不但是從小習武的練家子，還拿過省大學生書法比賽一等獎，是個能文能武的女孩。

    宋津抬頭望了一眼，有點擔心：「我們最高也就攀過900多米，這崖可高了600米了，哥們，要是一會兒體力不繼可怎麼辦？」

    張程雨道：「好啦，咱們這個地方是選定的，別婆婆媽媽了！」

    藍小鷺把手伸進鎂粉袋，讓手上沾了鎂粉，第一個開始攀爬。這裡離地面近，岩石的突起多，而且他們現在體力很充沛，徒手攀爬很輕鬆。

    到兩百多米後，有些岩石是大塊的，根本沒有縫隙，也沒有突起，就要藉助膨脹釘和掛片等工具了。

    藍小鷺體力跟男生比起來還是稍弱，不過好在她自小被爺爺教導學武，身體輕盈，而且懂得技巧，知道怎麼樣更省力，在攀爬的過程中，完全不需要男生來搭把手。

    上到1000米時，大家累得筋疲力盡，用快掛一頭連在自己腰上，一頭連在主繩上，利用石頭縫隙，凸起，以及膨脹釘，岩石塞和岩釘手工製造出來的保護點往上爬。

    藍小鷺下意識往下看了一眼，這一眼幾乎讓她眩暈，地面已經變得茫茫渺渺，只有一片片霧靄，能見度不到一百米，他們像串在崖壁上的一串野果，在大自然面前，顯得那麼渺小。根本看不到底下，她簡直難以相信，她們就這樣一步一步，爬到了這樣的高度。現在，上去不得，下去無路。

    可怕的是，他們高估了自己的能力和低估了這片懸崖的攀爬難度，更是太過樂觀地以為能攀到900米，就能挑戰1500。要知道，人的體力在衰竭之後，不要說多幾百米，就算多幾步，也難於登天。

    幾個人明顯感覺到了情況的嚴峻，劉錦江死命抓住繩索，聲音帶著顫抖：「我們怎麼辦？」

    張程雨冷漠地道：「努力爬上去，要不，掉下去摔死！」

    「死」字還沒說完，突然聽到趙國新一聲驚呼，一個黑呼呼的東西呼地一聲從她們身邊落下去，藍小鷺嚇出一身冷汗，抬頭看時，聽到張程雨驚慌地大喊：「快，趕快解開掛勾，兩人一組！避開正面，找機會下崖！」

    藍小鷺反應迅速，立刻把和宋津之間的掛勾解開，向旁邊挪了四五步，把掛勾扣在一截枯藤上，用手扒住一塊岩石，另一隻手把顧飛一拉，兩個人在一塊有點凹進的石壁貼著一動也不敢動。

    藍小鷺這時候才看明白，原來是一塊塊的石頭，還有樹枝，從上面扔下來，攻擊著已經筋疲力盡的他們。她仰頭一望，在一片驚懼中竟然湧上幾分哭笑不得，崖頂上一片烏泱泱的，全是些猴子憤怒的小腦袋。

    藍小鷺道：「既然崖頂上上不去了，我們只能往下，不然，早晚困死在這裡！」

    「我們離崖頂還有幾百米呢，猴子不會反攻的，我實在沒有力氣了，歇會兒吧！」

    「那你看著猴子的動靜！」藍小鷺也已經沒有力氣了，但是她不敢這麼樂觀，還是往下打岩釘，掛繩，準備下撤。

    「好嘞！」顧飛答應著，把自己換了個相對舒服的姿勢，眯起眼睛看著忙碌的藍小鷺，藍小鷺長相清秀，要不是出現在攀崖隊裡，人們一定不相信看起來這麼文靜的女生卻喜歡這麼有挑戰性的活動。當初追藍小鷺的男生很多，顧飛就因為是攀崖隊的成員，和藍小鷺有共同愛好，她才選擇了他的。成為笑到最後的那個。

    突然，藍小鷺道：「糟了，快，猴子發動攻擊了。」

    顧飛慌忙往上一看，先前看到的一片烏泱泱的猴子腦袋，現在已經變成一片烏泱泱的猴子了，它們正快速地從崖頂往下面攀爬，顧飛不肯聽藍小鷺的，這一耽擱，猴子們目標明確地直奔他們而來。看那氣勢洶洶的樣子，毫不懷疑這群猴子要是追上他們，一定會把他們扔下崖底去。一千多米的高度，人摔下去那不跟個西瓜從樓頂掉下去一樣？

    顧飛大駭，趕緊手忙腳亂地和藍小鷺一起打岩釘，拉繩，往下撤。

    他們快，猴子更快，雖然有幾百米的距離拉著，但是猴子攀爬的速度非常驚人，很快，一隻灰色頭頂有撮黃毛的大猴子就追過來了，抓住了他們上面的繩索，用力一扯。藍小鷺只覺得一股力道猛地衝過來，繩子一盪，她和顧飛就離開了崖壁，像盪鞦韆一樣盪開來。

    還好這時候藍小鷺剛打下去一根岩釘並上好了掛鉤，她用繩子的另一頭纏上掛鉤，看著顧飛慘白的臉，她大叫道：「快，斬斷繩子！」

    顧飛如夢驚醒，可是刀在包里，他又慌又亂，根本拿不出來。還是藍小鷺利索，拿出包里的瑞士軍刀，叫道：「抓緊繩子！」騰身一划，猴子抓住的那一頭頓時斷了，那猴子正用力上扯，力道過猛，這麼一下失重，頓時向崖下掉去。

    這灰猴子不知道是死是活，但藍小鷺的動作卻激怒了那群猴子，它們氣勢洶洶地加快速度向兩人包圍而來。

    顧飛嚇得腿都軟了，臉色一片蒼白，打岩釘的手幾次發抖，都敲不下去。藍小鷺也被灰猴子的掉崖嚇得說不出話來，等回過神來，後面追擊的猴子又近了好幾米。

    張程雨他們下撤的速度很快，可能是生死關頭激發了他們的潛能，他們面對的不是人，而是一群猴子，而且還是被侵犯了安靜的猴子，更因為灰猴子的掉崖激起它們的仇恨和怒火。這幫猴子不知道有多少只，只看從崖頂密密麻麻下來的架勢，怕不是有上千隻，現在絕對不亞於一支軍隊。如果落在它們手裡，說不定比掉下去摔死還慘！

    顧飛握住藍小鷺的手，沮喪地道：「小鷺，我們要死了，沒想到我們要死在一起！」

    藍小鷺覺得連心尖都抖動起來，她才21歲，她不想死，突然，她急中生智，忙道：「咱們快檢查包里繩索！」

    顧飛怔道：「你要做什麼？」

    藍小鷺一把把兩人包里的繩子結起來一邊道：「你看那邊一百多米的地方，那不是有一株古松嗎？那麼粗大，咱們盪到那兒，如果猴子不追過去，就慢慢想辦法下去，要是猴子追來了，咱們就跳下去，下面應該就是河流的中心地帶。我們都會游泳，只要小心些，應該能保命！」

    生的希望就在眼前，顧飛的眼也亮了。

    藍小鷺正要說話，突然頭頂伸出一隻毛茸茸的爪子，抓住了顧飛背在肩上的包。猝不及防之下，顧飛被那猴子提了起來，藍小鷺大驚，忙放開繩索，抱住顧飛的雙腿，這重力相抵，才讓顧飛腳又回到岩壁上，藍小鷺叫道：「快，扔開包！」

    顧飛雙手抓住繩索一動不敢動，那猴子用力扯，顧飛用力扒著崖壁的岩石，藍小鷺趕緊雙腳勾住繩索，腰部用力，向上一翻，這一翻比顧飛還高了，手往前一探，瑞士軍刀鋒利的刀尖捅入了那猴子的胸口。

    猴子的血濺在她臉上，那隻猴子雙眼翻白，終於鬆開了顧飛，一頭栽到崖下去了。

    藍小鷺心裡砰砰直跳，剛才情況危急，她為了救顧飛，想也沒想就殺了那隻猴子，雖然是為了保命，可畢竟是她第一次殺生，血的味道還是嚇住了她，這隻猴子的死讓已經越來越近的猴子憤怒地大叫，藍小鷺正要回身下撤，可就這一怔神的工夫，袖子被一隻猴子扯住了。接著，又一隻猴子抓住了她的衣領，藍小鷺嚇得大叫：「顧飛！」

    她身子幾乎懸空，沒法用力，把求助的目光投向顧飛。

    顧飛猶豫了一下，咬咬牙道：「小鷺，對不起，我不想死！就當你最後為我做件好事吧！」說著，他連半秒也沒有猶豫，就揮向藍小鷺腰間安全帶連接處。

    「不！」

    藍小鷺難以置信的眼神看著安全帶的斷面，仿佛電影裡的慢鏡頭，看著那段面一點一點地斷開，劃破了空氣，好像有震耳的噝噝聲，又像什麼聲音也沒有。

    安全帶連接處斷了，她和顧飛的連接斷了，她生的希望斷了，她心中對愛情的美好憧憬斷了……

    藍小鷺萬萬沒想到這時候顧飛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剛才要不是為了救他，她也不會離猴子那麼近被抓。他有生命危險時她捨命相救，為對方奮不顧身。而他，卻在關鍵時候棄她而去，不但棄她而去，還把她最後一絲希望也剝離了。

    顧飛再也沒有看她一眼，他抓起藍小鷺綁好的繩子，用力在崖壁上一蹬，身子快速地向那株松樹盪去。

    不知道是力道不對，還是太緊張，他被岩石掛住了，離松樹還有幾十米。

    這一刻，無法形容藍小鷺的心情，她知道她已經沒有生的希望了，可是在死之前，竟然讓她遭遇這樣的事，她突然想笑，顧飛以為逃出了猴子的掌握，就安全了，可是剛才她還沒來得及說，其實這繩子是可以承受兩個人的重量的，而只有兩個的身體重量，加上她學武之人的敏銳，才能控制好繩子準確地盪在那株松樹上。

    明明是可以兩個人一起逃生的，顧飛為了自己，卻把兩個人生的機會都斷送了。

    這時，又一隻猴子抓住了她的頭髮，藍小鷺想也沒想，就揮手用軍刀削掉了衣袖，明晃晃的刀讓猴子有點害怕，抓住她衣領和頭髮的猴子鬆手了，藍小鷺知道自己無法對付整個猴子大軍，死不過是早一刻晚一刻的事，何況被顧飛在生死關頭這一拋棄，她也覺得萬念俱灰，想也沒想，她就縱身向懸崖下跳去……

    昏昏沉沉之中，感覺好痛，好難受，尤其是喉嚨，更是火辣辣的，是什麼東西扼住了她的喉嚨，讓她呼吸困難？藍小鷺努力想睜開眼睛，卻發現睜不開，意識也混沌起來。

    突然一聲驚叫，什麼東西摔在地上，清脆的聲音，然後聽到有人驚慌地大喊：「快來人啊，三小姐在這裡，三小姐上吊了！快來人啊……」

    接著，雜亂的腳步聲響起，嘈雜的聲音響起，驚呼起響起，哭叫聲響起……

    真亂，藍小鷺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