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8 明月 下

    魏合一眼掃去。一幅幅全是山水河流風景畫，下面還是各種畫家名諱。

    『王心澄』，『柳談知』，『周韻』，『無名氏』....

    「這最好的一副，便是王心澄大師的心燈明月圖，你看看，這一副。」

    肖驚雲在一旁笑著介紹那其中最大的一副古畫。

    雖然只是草草的臨摹的古畫草圖，但也能看出下了功夫。

    邊上有不少的內容介紹。

    但魏合要的，不是這些。

    「我之前要的，畫鯨魚的畫，不知道有沒有？」魏合出聲道。

    「鯨魚....那種體型極大的海魚？」肖驚雲思索了下，「這一批，我挑貨時，倒是有見過一副，畫卷上有雲霧，明月，還有一條體型極大的海魚。叫什麼明月長鯨圖。不過因為作者沒名氣，便沒收下....」

    「明月長鯨圖？」魏合心頭猛地一跳。這不正是九影給他找到的鯨息態的線索！？

    他心中雖驚喜，但表面卻依舊紋絲不動，似乎只是對其稍稍有點興趣。

    「聽起來倒是不錯，我有點興趣，能否幫我收來畫卷？」

    「這...說起來，那畫只是兩個半大少年來賣，沒賣出價錢，現在也不知去了何處。我當時收畫，是在城外偏遠之處.....這現在一時半會...」肖驚雲頓時有些踟躕。

    「這個沒問題，只要能收到畫，我還是那句，價錢好商量。」魏合笑道。

    「這.....我盡力而為。」肖驚雲點頭。

    「也罷，這些畫裡，這幅，這幅，我都要了。」魏合仔細看了看畫軸，點了兩幅他喜歡的。

    「若是實物相差不大，過陣子便可付賬。」他笑著道。

    「陳老爺大氣！」肖驚雲頓時驚喜。

    離了商行，魏合心情愉悅，終於有鯨息態的線索了，他苦尋多年，如今好不容易才發現線索，自然心情大好。

    回到家，他安心等候了幾日，等著商行那邊送來消息。

    只是沒想到的是，消息是來了，但送來的，卻是失望。

    「抱歉，實在是太過抱歉了！」肖驚雲站在魏家客廳，深深的朝著魏合鞠了一躬。

    「我之後再去找那兩個少年，卻怎麼也找不到人了。」

    「你之前是在哪裡收畫的？」魏合面色冷靜，沉聲問。

    「這....抱歉，這是在下商行的商業機密，沒法細說，不過，我這邊又為您尋了另外類似的古畫，您看了一定感興趣。」肖驚雲補充道。

    「算了，暫時沒興趣，既然沒了，那便算了，麻煩肖老闆親自跑一趟了。」魏合嘆息道，「或許這便是我與那畫無緣。」

    「陳老爺....要不再看看其他的畫？」肖驚雲試著道。

    魏合搖頭，簡單客套了幾句，便將人趕出門外。

    好好的明月長鯨圖，眼看快要到手了，結果出了這拐子事。

    等到肖驚雲離開後。

    魏合站起身，輕輕拍拍手。

    唰。

    一道人影突兀出現在他身後陰影處。

    「門主。」

    「查出地方了麼？白松商行是在哪收的古畫？」魏合自然不會將雞蛋全部放在一個籃子裡，不會將希望寄托在一個人身上。

    萬毒門勢力雖不如以前，但也有自己的商行和情報網絡。

    他自然是一回來，便發布命令下去，調查此事，追查明月長鯨圖。

    「回門主，根據肖驚雲手下的掌柜供言，是在靠近宜州的邊境戰亂區。那裡有不少古鎮，都是白松商行常去的收集點。」

    「明月長鯨圖是在哪個點看到的？」魏合問。

    「灰柏鎮，徐家典當行，王家書畫行兩處，具體哪一邊，不清楚。」人影回道。

    「也是，只有戰亂區，才能最低價格收到東西，然後高價賣出。肖驚雲倒是打的好算盤。」魏合瞭然。

    「傳令下去，讓弧光院萬青院的人出動，最快速度拿到明月長鯨圖。樣圖去肖驚雲那裡找來。」

    「是！」人影緩緩散去離開。

    魏合來回走了幾步，心頭卻還是不安定。

    這鯨洪決對他的幫助太大了，可以說，他能兼修這麼多功法，全靠鯨洪決增加的氣血總量。

    而因為鯨息態的問題，鯨洪決一直被卡在第二層，無法寸進。

    如今好不容易看到希望，他自然心中多了熱切期盼。

    『若是能突破三層，氣血再增，到那時力量提升，必然能兼修更多功法，實力更上層樓！』

    魏合沒有被美好安定生活所麻痹，每時每刻都在修行和試圖尋找變得更強的方法。

    突破銘感，需要時間太久，如今他的練髒十二關，已經過了十關，還剩最後兩關，突破後，便得開始面臨第一次定感。

    這就是開的過程，徹底打開左手超感，然後適應後，再封。

    一開一封，便是完整定感過程。

    徹底的開，才能讓勁力徹底活化，踏入另一境界，成就還真勁。

    而封，便是為自己設定一道安全封鎖。否則武者身體，會因真實的長期不斷衝擊，而漸漸產生異變。

    真實帶來的刺激，對於身體來說太過頭，若不封，很快便會徹底異化。

    而若長時間沒有開啟接觸真實，武者又會慢慢實力退化，失去境界。

    所以每隔一段時間，必須重新定感。

    但隨著身體越發的適應真實，定感次數越多，身體需要激發潛力，需要的刺激也必須越強，所以接觸的真實也越多，越深。

    這也就成了，定感次數越多，實力越強的表現。

    魏合對於銘感之路如何走，已經很清楚了。

    這一條路上，各門派的功法真功，到了這一步，便是起到穩固自身，和引導自身強化方向的作用。

    「鯨洪決不容有失。我還是親自去一趟！」魏合思前想後，還是決定親自出手。

    那等戰亂區，什麼情況都有可能發生，早一步觀圖領悟鯨息態，便早一些減少風險。

    當即，他換身衣服，帶上必要補給，和萬青青說一聲，便離開宅院，悄然前往宜州附近。

    若是常人速度，馬車速度，中途夜晚停步休息，來回折騰，自然至少需要兩月才到。

    但他身法全開下，時間足以縮短到幾小時。

    *

    *

    *

    宜州邊境。

    綿延數百里的混亂區域，全是一片荒涼黃土。

    其中一片土坡之間，一條彎彎曲曲的馳道，順著廣闊平原，一直延伸到遠處視野盡頭。

    馳道上，幾隻覓食的土狼，渾身皮毛有些地方都光禿了，正低著頭啃食著路邊倒在地上的干黑屍體。

    魏合手持地圖，中途停下，看了看四周。

    為加快速度，減少累贅，他大致弄清灰柏鎮在哪，便當即出發。

    離開衛芳城，魏合這是第一次在平原這種地方趕路。

    剛剛出來城池，周圍還有不少農田田地，之後田地越來越少，漸漸荒田越來越多，路邊廢棄的房屋，村子，也越來越多。

    正午時分，天空雲層傳來陣陣隆隆聲。

    魏合取下腰間的水囊，仰頭喝了一口。

    然後看了看地圖。

    「應該還有一半路。這裡，按地圖應該是張家鎮。」

    他左右看了看，四周一片荒蕪，只有右側隱約有一片地域，看起來似乎是大火燒毀過後，殘留的建築殘骸。

    「這裡就已經沒人了麼？」魏合環顧四周，當真一個人影也看不見。

    這年頭，除開一些有特殊目的之人，沒人還會專門朝著戰亂區趕去。

    而戰亂爆發後，該逃難的也逃得差不多了。逃不掉的，要麼留在原處，要麼紛紛變成了路邊白骨幹屍。

    喝完水，魏合繼續往前，沿著地圖指示的方向道路，全速狂飆。

    估計只要再過一個時辰就能抵達目的地。

    果然，比起手下前往收集，還是自己親自動手，來得更快。

    *

    *

    *

    灰柏鎮內。

    「嗚嗚嗚！~~~」

    一聲聲野蠻粗豪的號角聲，不斷在鎮子裡迴蕩，此起彼伏，來來回迴響起。

    鎮子上，一隊隊腰身粗壯，脖子上掛著一個個骷髏頭的壯漢，正手持兵器，在空曠死寂的鎮子裡亂嚎。

    灰柏鎮是邊境區少數不多的幾個還留著沒動的民眾聚集點。

    一隊隊匪徒們來來往往，颳了又刮，除開搶奪財物食物，倒是沒怎麼破壞鎮子的建築。

    劫匪也是知道，徹底毀了鎮子，他們守著完全荒涼的死地，除了餓死，別無他法。

    所以可持續發展，便成了灰柏鎮和另外幾個鎮子，唯一的生機。

    「把食物都交出來！老規矩，一家一份，少了拿人抵！」

    白骷髏，是最近又新出現的一波劫匪，他們迅速擊潰了周圍其他劫匪，其成員更殘暴，更野蠻，也比其他劫匪收取的物資更多，根本不在乎竭澤而漁。

    這也導致灰柏鎮如今十不存一，快要淪為死鎮。

    宋世雄和弟弟小心的躲在破爛的家裡宅院裡，聽著外面不斷逼近的聲音，儘可能的壓低聲音，不敢有什麼大動作，假裝屋子裡沒人。

    他們背上背著一個大包，裡面是家裡最後的所有吃食以及值錢之物。

    這是他們宋家最後的全部積蓄。

    前段時間，衛芳城的商人來收購東西，他們也拿出了家傳的傳家寶，一副畫有明月和巨鯨的古畫，想要作為交換，讓那些有著護衛的商人，帶他們離開這裡。

    但可惜，對方沒看上他們的傳家寶，認為不值什麼錢。

    因為那副古畫，看起來畫工粗糙，似乎有些怪異的凌亂。不具備美感。

    兩兄弟失落之下，便只能繼續躲在家中，靠之前最後的繼續過活，打算再想想辦法，怎麼脫離苦境。

    卻沒想到，辦法沒想到，卻等來了殘暴的白骷髏。

    「現在...現在怎麼辦！？」弟弟宋世真小臉慘白，驚恐的發著抖。

    「別怕....我們可是發過誓，一定要出人頭地！要混出個人樣！我可是以後要做大將軍的！」宋世雄自己也在發抖，但他語氣堅定，眼神明亮清楚。

    「大不了，我們就先加入他們！只要人不死，以後總會有機會！先離開這再說！」他認真道。

    「可是....可萬一他們不要我們怎麼辦！？」弟弟宋世真害怕道。

    「那就想辦法，讓他們要！」宋世雄咬牙道。「我們還可以逃跑....」

    忽地他聽到遠處傳來一陣陣女子慘厲的尖叫，還有白骷髏們猖狂的大笑。

    宋世雄鼻子裡聞到一股什麼東西燒焦的味道。

    「不好！他們在燒房子！」

    這裡的房子大多是木質結構，一旦點著，那便是一燒燒一片。

    上次就發生過一次，鎮子三分之一都被燒沒了。

    這些土匪，似乎根本的目的就不是搶物資，而是....堅壁清野！

    宋世雄忽然想到了這個名詞。

    他渾身打了個激靈，這裡距離香取教亂軍近，距離宜州吳軍也近。

    那麼這伙白骷髏土匪，到底是來自哪邊？他們絕對不是真的土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