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9 搬遷 上

    「其實現在討論強不強也沒什麼意義了，我等馬上就要離開大元，日後什麼時候回來，還不知道。」段艷輝收斂臉上微笑，看向遠處海面，似乎也想起了什麼。

    海面波光粼粼，落日還剩一半停留在海線上方。

    嗚....

    一陣低沉帶有節奏的鳴叫聲，從遠處飄來。

    那仿佛是某種樂器，吹奏而出的悠長迴響。

    又像是某種巨鯨哀鳴時發出的最後嘆息。

    海面緩緩震顫中，一頭頭獨角，黑鱗，宛如海蛇的修長異獸，慢慢浮出海面，朝著天海島方向長鳴。

    它們仰頭長嘯，口中不時隨著長鳴噴出水沫。

    「那是...百禾子師姐的玄嵐蛇同伴....」段艷輝也看到了那些至少數十米長的龐大生物。

    「玄嵐蛇？」魏合不解。

    「嗯，一種兇猛異獸，從很小時候，便是被百禾子師姐放生入海，後來它們不願走，便成百禾子師姐蓄養在這附近的異獸群。」段艷輝有些動容道。「這是玄嵐蛇群在向我等告別。」

    他眼神微眯：「我記得，最初看到時，它們還很小，最長的也只有巴掌長短，沒想到現在都長這麼大了。」

    魏合聽著他說話，總感覺有種莫名的違和感。段艷輝的眼神，似乎更像是狗肉愛好者看狗的眼神....

    「我更關心，這些傢伙這麼多年吃什麼長大的？」

    魏合仔細凝視這群異獸。雖然不是真獸，但能蓄養異獸，也算是了不得的壯舉了。

    要知道常人一般蓄養的，都是雜交後的異獸血脈獸群。

    而且都是體型較小的類型。

    像這麼大型的個體，極少有人蓄養。

    「百禾子師姐每隔一段時間，會把外面抓來的罪大惡極者都下去餵蛇。」段艷輝回道，「偶爾也會從離淵絕獄，抓一些虛弱到極點，快要死的真獸，丟給這些蛇吃。」

    魏合聞言，默默點點頭。

    夕陽餘暉下，這群玄嵐蛇紛紛浮出海面，朝著玄妙宗天海島方向哀鳴。

    場景一時間足以讓任何人為之動容。

    為首的一頭玄嵐蛇，體型極大，幾乎是其餘蛇的兩倍還要多。

    壯了一大圈。

    其蛇頭上，隱約已經浮現有淡紅肉冠，顯然快要進入下一階段了。

    「其實，若非我們搬遷的大島屬於深海區，不適合玄嵐蛇生存，百禾子師姐都打算將這些蛇群全部搬遷過去。」段艷輝道。

    此時又是一聲長長鳴叫，從遠處傳來。

    「又來一條。」段艷輝笑道。

    魏合隨著他的視線往遠處望去，果然又是一條巨大玄嵐蛇，正急速朝著這邊游來。

    那條巨蛇上身高高豎起，身上鱗片在陽光下反射著濃密金紅色。

    長長鳴叫聲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嘭！！！

    剎那間這頭玄嵐蛇整個上半身驟然爆炸。

    就如充滿氣的氣球，瞬間徹底爆炸。

    血肉骨渣漫天飛灑，如同一包巨大濃厚的血漿，譁然一下撲灑在海面上。

    長鳴聲戛然而止。

    段艷輝的笑容瞬間僵住，不只是他，周圍不少一起看著這一幕海景的宗門之人，全都面容一下僵住。

    玄嵐蛇在附近從不襲擊人，就算外來人來到附近，它們還會主動潛藏起來，幫著守護海面以下的區域。

    可現在，其中最大最長的幾條玄嵐蛇之一，居然就在他們眼皮底下，炸成碎末。

    「不好！！」段艷輝面色一變，似乎想到了什麼，正要說話。

    可遠處一條條玄嵐蛇，已經紛紛驚慌失措，四散入水，轉眼便消失水面上。

    只留下一大群蛇原本所占的空曠海面。

    海面上波濤滾滾，水花激盪。

    蛇離開了，但原處還停留著一道人影。

    那人影就這麼靜靜站在海面上，遙望玄妙宗。

    「元都，出來一見。」

    一道平和男聲從人影處緩緩傳開。

    聲音不大，但卻精準的朝著整個玄妙宗各處擴散。

    音浪滾滾，宛如層層推進的浪潮，越到後面越響。

    從遠處飄來，很快仿佛整個天海島上空，都響徹這個聲音。

    魏合和段艷輝同時感覺那聲音朝兩人耳朵深處鑽去，。

    只是聽著聲響，兩人便感覺自己腦袋裡，傳來陣陣尖銳般痛楚，像是有人用錐子穿刺耳膜。

    兩人都是駭然，以他們這般的實力境界，居然連對面這人一句話也扛不住？

    此時整個天海島上，一道道人影紛紛從內山衝出，落到沙灘上。

    同時間一身黑裙的鬼首一脈首席百禾子，縱身飛出山腰，面色鐵青的看著海面上被染紅的區域。

    百禾子身後還有陸陸續續趕到的一個個內山真人。

    她蓄養的玄嵐蛇被殺，可想而知她此時心中的憤怒。

    只是就算是她，在看到來人面孔時，也不得不強行壓下心頭殺意，深呼吸平復情緒。

    「國師摩多....您這是什麼意思？！」

    摩多為何能這麼確定大師姐在宗門內？

    百禾子心中強忍怒火，念頭急轉，瞬間便明白，肯定是之前發來約戰貼有問題。

    摩多絕對是通過那封約戰貼，才確定元都子此時還在宗門。

    這等手段雖然隱秘，但廣慈教並非沒有先例。

    此時海面上那人影緩緩靠近，露出面容。

    那是個渾身泛著古銅色膚色，身上披著黑金色雲紋袈裟的高大僧人。

    僧人看上去和尋常高僧沒什麼區別，甚至他身材也只有一米八幾，只是尋常。

    可此人孤身一人，站在海面上，身上沒有勁力波動，也沒有其餘震顫，居然就這麼平平無奇的站在海面上，沒有沉入水中。

    摩多！！？

    這話一出，聲音震盪傳開，頓時不只是百禾子周圍眾人震動，就連周圍稍稍靠近的一些船隻，也紛紛停下，轉向，遠離。

    段艷輝和魏合更是心中震撼，大感不妙。

    玄妙宗搬遷之際，廣慈教摩多國師突然孤身親至。

    正常邏輯上，所有人都以為，國師摩多不會輕易行動。

    畢竟這裡距離吳國路途遙遠，有萬里之遙，就算行動，也必然會有提前預示。

    根本沒人料到，摩多，居然就這麼突然來到玄妙宗山門前。

    毫無預兆，毫無痕跡。

    不少人忽然反應過來。

    是了，萬里路途雖然遙遠，但對於真人，對於摩多這般的頂級強者而言，要想趕路，花費的時間恐怕極少。

    而之前大師姐元都子刺殺吳國吳皇，也是同樣道理。

    這廣袤國土，在常人眼裡需要極長時間跋涉趕路，但在他們眼裡，不過是區區一點點時間的腳程。

    既然元都子能直搗黃龍，為何摩多就不能直取玄妙宗？

    頓時間，所有人心裡都升起絲絲不妙之意。

    若是摩多此行下了決意，恐怕玄妙宗剩下的這點人，根本不夠他殺的。

    只是出乎所有人預料的是，摩多並未繼續靠近往前。而是停留在距離島嶼還有兩里左右的海面上，駐足抬頭遙望。

    但就算如此，就算他沒有繼續靠近，距離兩海里，也讓眾人感受到一陣陣莫名的壓抑感。

    人的名樹的影，國師摩多能在中州，以一人之力，對抗諸多宗師聯手。

    論武力，當屬天下第一。

    而元都子雖然隻身入敵營，刺殺吳皇，但終究成名太晚。要對上摩多，孰勝孰負，尤未可知。

    不多時。

    在所有人的視線中，一道黑影同樣從天海島火山山頂一躍而下。

    人影長裙飄飛，俯衝而下，速度卻詭異的保持一種勻速。

    在快要落地時，人影身下激盪起一圈旋轉氣流，托著她慢慢落下。

    落地後，人影抬頭，露出元都子蒙著雙眼的完美無瑕面容。

    「摩多....」

    元都子遙遙望向對面，原本她無論面對任何人，都保持著一種平靜柔和的鎮定。

    但此時此刻，感受著一絲絲遠處傳來的莫名刺骨威脅，元都子第一次，第一次面容變得冷淡下來。

    兩人相隔海面，遙相對峙。

    兩人中，一個是被譽為數百年來真血第一強者。

    是統合整個大吳所有真血武者，踏足巔峰，能一己之力對抗複數宗師的廣慈教國師摩多。

    另一個是如今大元道錄第一，有著道門第一宗師的大元第一強者之稱，代表著如今真勁武道中最高成就的玄妙宗主，元都子。

    兩人各自代表著真血，真勁的最高巔峰。

    此時相對，卻仿佛尋常人一般，沒有散發任何異狀，只是視線相距數里，遙遙對視。

    沒有殺意，沒有壓制，沒有氣勢。

    周圍風平浪靜，但卻反而有種風雨欲來的重重重壓感。

    明明沒有任何勁力激盪，但所有圍觀者，周圍眾人，都感覺自己心臟仿佛都被緊緊拽住，肺部的呼吸越發困難，壓抑。

    魏合同樣有此感覺，明明沒有任何氣息散發，但在他感知里，元都子師姐和摩多兩者的身影，兩人的存在感，仿佛占據了他全部的感知。

    就像普通人站在一塊隨時可能倒塌壓下的巨石下方時，感受到的那種威脅和致命感。

    『這就是頂尖宗師的實力麼？.....』他咬緊牙關，心中之前才剛剛升起的一絲對實力的滿意之心，瞬間便被擊垮得一點不剩。

    人只有在感受到巨大差距時，才會明白自己的渺小。

    不知何時，起風了。

    海面上夕陽漸漸下沉，沉入海線之下。

    光線黯淡下來。

    恍惚間，魏合眼前視野一片模糊，仿佛眼花了一瞬。

    一瞬之後，海面上站著的摩多，已經消失不見，不知所蹤。

    「人呢？」他猛地睜大雙眼，瞬間進入真實世界，但真界裡也依舊一片空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