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六章，生命已經如風中殘燭

    一條渾身上下都是傷口，髒兮兮的老土狗，正在獨自舔舐著自己虛弱的身體，面對前來的阿二沒有應有的警惕，而是斜斜的瞥了一眼就不再多管，繼續緩慢舔舐著傷口。

    原本以一條流浪狗的情況來看，無論是對柳燕璃，還是對誰，都應該會有著足夠的警惕。

    「哎喲，狗狗乖，來讓姐姐抱抱...」

    柳燕璃看著這老狗，不作不死的伸手撫摸著這一條老狗，這手還沒上頭，還在半路呢，這纖細的手掌就被老狗給咬住不放。

    老狗咬住柳燕璃的手後有些疑惑，那眼神就差沒說【這魚怎麼那麼硬，吃不了】...

    「臥槽！我特麼不是魚啊！不是魚啊！不是魚啊！重要的事情說了那麼多遍為什麼就是不明白呢？你要吃吃旁邊的蟲子好不，雞肉味嘎嘣脆，營養價值還比魚高，特麼的又咬我，我招誰惹誰了...」柳燕璃臉色波動很大，面對咬住自己手的老狗真的是欲哭無淚，想著自己多年以前曾經想過養寵物的心思，只是最後都因為莫名其妙的原因擱置了，這原因自己都不堪回首，這自帶魚屬性就連養寵物都不行啊！

    「阿雲...哦不對，阿二，你帶我來這裡干哈呢，就為了讓這一條快掛掉的老狗咬老娘嗎？呵呵那真是讓你失望了，老娘活了那麼多年也是身經百戰見得多了，什麼樣的狗沒見過，什麼貓啊狗啊狼啊甚至獅子老虎啊都追趕過我，這區區老狗能給我造成傷害？我就呵呵...」柳燕璃轉身面對阿二一臉傲然的說道，對自己魚香歷史十分的自豪，就算要哭出來也要保持優雅不要慌的表情來。

    阿二沒有搭理柳燕璃，而是拱了拱這一條老狗，舔舐著它的傷口...

    老狗也想移動腦袋蹭蹭阿二，只是力氣不足的它已經沒辦法這麼做了。

    「聽著，老狗，你要是放開老娘老娘就帶你去蹭吃蹭喝，懂？還不趕緊放開，我不好吃啊...」柳燕璃一邊吐槽一邊脫手，最後才把手抽出來。

    老狗半眯著眼睛躺著，一動不動，最後就連舔舐自己的力氣都省下了...

    阿二繼續拱著它的身子，想要讓它動彈起來，可它憑自己是很難動彈了，不僅僅身上傷痕累累，就連年齡也不允許它這麼做。

    柳燕璃看的出來，這是一條老狗，很老很老的狗，眼珠子已經渾濁，還有黃色的膿液流下，身體的老化肉眼可以看到清。

    「阿二，你認識這流浪狗嗎？好像你挺熟悉的。」

    「認識，以前在鎮子裡流浪的時候，它家主人經常帶它來散步的...」阿二看著虛弱的老狗有些失落的說道：「為什麼它會來這裡呢，是主人把它趕出來了嗎...」

    阿二眼神失落，看著老狗，想到了以前曾經見過的流浪狗同伴們，有些狗是走失的，有些狗是從出生就流浪的，還有一些是被主人遺棄的，其中以被主人遺棄的狗狗最可憐...

    曾經擁有幸福又失去幸福可比一無所有的悽慘多了。

    阿二的情緒傳遞到了柳燕璃的心裡，這一次柳燕璃沒有出言諷刺，而是摸著阿二的小腦袋，阿二也依靠在柳燕璃的手上，時不時還聞一聞那手，口水都流出來了。

    「這一次就不跟你丫的計較了。」柳燕璃無語道。

    繼續將目光放在這一條老狗的身上。

    「你流浪的時候遇到它還是幸福的話...」柳燕璃沒有追問阿二以前的事情，而是說道：「那麼我們還是把它弄回它家裡去比較好，可能是因為撒手沒走失了的狗狗也說不定...嗯，八成就是撒手沒的，對狗狗不好的主人是絕對不會帶它遛彎的，至少我覺得遛彎這麻煩活動肯定要靠愛才能支撐啊，每天遛狗這多累啊對吧...」

    阿二歪了歪腦袋，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柳燕璃將這一條老狗抱了起來，這一次老狗沒有因為魚腥味去咬柳燕璃，不是不想咬，而是已經咬不動了，只有鼻頭繼續抽動著，渾濁的口水流了下來，想咬不能咬才最寂寞，面對一條香噴噴的大魚在面前，看得了吃不著才是最可惜的...

    「總感覺你丫的還在盤算著咬老娘的事情...算了，我大人不計小人過，就不餵瀉藥給你吃了，如果你再年輕點的話就讓你見識見識什麼叫做真正的力量，讓你拉屎拉到虛脫啊法克...」柳燕璃嘀咕著，觀察了下老狗身上的傷口，同時嘖嘖道：「聽你說以前你是在小鎮子裡流浪的，這鎮子裡的流浪狗能跑到這裡來也是個奇蹟了，特別是對你這老狗來說，走到這裡肯定是費了不少的力氣吧。」

    柳燕璃可是知道最近的小鎮也得有十公里，這老狗不僅僅流浪了過來，還上了象頭山，對於一條老狗來說簡直是奇蹟中的奇蹟，現在看著它蒼老無力的樣子，就連咬魚的力氣都沒有，走過這一段路來憑藉的真是意志力之類的玩意。

    「是什麼支撐著你來到這大山裡的呢，這裡除了一個不算帥氣但挺可靠的道士，一個看起來不嚇人的幽靈，一個優雅美麗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人魚，還有亂七八糟的妖怪和一個不可名狀的白髮污染物外，什麼都沒有了啊...」柳燕璃說道。

    「汪...汪汪汪...」

    老狗半睜著雙眼望向柳燕璃，雖然沒有他心通加持，語言不通，可那一雙認真的眼神是不能騙人的，渾濁卻在說些什麼。

    至少柳燕璃能認的出來，這一對蒼老的眸子，在訴說著，在祈願著什麼...

    「你...希望什麼？回到主人的身邊嗎...」

    老狗好像聽懂了柳燕璃的話，緩緩的搖了搖頭。

    不再多想，柳燕璃沒有猶豫，將這一條老狗抱回了道觀中。

    一回去，李雲就在門口等著柳燕璃了。

    「福生無量天尊，你們回來了啊...」

    ......

    ......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你好像早就知道了似的？在這等著我？」柳燕璃放下了傷痕累累的老狗疑惑道：「是我的錯覺嗎？」

    「你們交流都是需要通過他心通的，我從阿二那裡知道不是很正常嗎？」李雲似笑非笑道。

    柳燕璃搖搖頭說道：「不不不，我不是指這一點，我是說，你應該知道，有一條快要掛掉的老狗來到山上這件事，在我找到它之前，你丫就知道這老狗會在那個地方出現了是吧。」

    對此，李雲沒有正面回答，只是身旁的度人經在散發著淡淡的光芒，上面一條條緣線和老狗身上的線連接在了一起...

    看著這一條老狗，李雲取出中品拂塵來，使用上邊的清潔術將傷口上的沙土污漬都清理掉。

    不過即使是驅散了，傷口還是在那裡，有些地方血淋淋的，有些地方已經甚至已經結痂，它不知道步行了多久才來到這象頭山，才來到這三清觀內。

    此時老狗的眉頭舒緩了一些，肚皮也不再起伏的那麼厲害，至少現在傷口上的污漬不會再折磨這老狗。

    「這老狗他好像是被什麼東西吸引過來的...」

    「對，他就是被某些東西吸引過來的...道觀里的某一本經書，它能將心有遺憾的亡者吸引過來。」李雲撫摸著這受傷的老狗。

    「亡者？這不是鬼吧，我讀書少你別騙我，亡者不應該跟那啥一樣的嗎？就是漂在你頭頂上那個...」柳燕璃指著漂浮的含香，就差沒有把害怕這倆字說出來了，魚人妹子對鬼怪一類的還是沒有太大的抵抗力...

    含香還當著柳燕璃的面前漂浮兩圈，都快把丫嚇尿了，最後含香玩夠了收手，嘻嘻笑著去後院準備東西。

    柳燕璃留下了不周到多少心理陰影...

    受傷的老狗只是任由李雲撫摸著，時不時還伸出舌頭舔舔李雲的手，和對柳燕璃的態度完全不同，那是真正面對恩人的態度，而不是面對一條魚...

    「哇靠明明是我把你抱回來的，居然對這野男人那麼熱誠，你丫真不是個東西啊，忘恩負義啊有木有。」柳燕璃一臉無語的看著這一條老狗，老狗是微微眯著雙眼，連搭理柳燕璃的力氣都沒有，只是沙啞的汪汪兩聲...那態度依然是在面對食物。

    「你要理解，獸類在面對食物的時候都沒有太大的區別，來自天生的本能你丫就別抱怨了，誰讓你的本體是一條魚呢，怪不得別人。」李雲上前將這老狗抱了起來：「雖然清理了一遍，不過還是用龍泉水洗個澡比較好，這蒼老軀體帶來的內傷可是一點都不少啊...」

    李雲知道龍泉水蘊含的靈力可以緩解老狗的痛苦，至少能緩解一些，讓它不再痛的要哭出來...

    「你不讓它看看病什麼的嗎，它這模樣好像要當場去世一樣。」柳燕璃有些擔心的看著這老狗。

    「它的生命已經是風中殘燭了，肉體已經接近極限狀態，剝奪他生機的，並不是什麼病痛和傷口，而是時間啊...」李雲頓了頓後，說道：「不過呢，它是不會掛掉的，至少現在它不會掛掉...有一口氣撐著，就不會死。」

    李雲不用看都知道，老狗絕大多數都是皮肉外傷，真正在奪去它生命的，是蒼老的身體，時間帶來的歲月侵蝕，普通的生靈在壽命將盡之時的正常反應...

    已經太老了，用天目來看的話，李雲能看出，這老狗已經是20歲了，對於犬類來說，20歲已經是很大很大的年紀，能撐到20歲的狗也是少之又少，絕大多數的狗在十多歲的時候就差不多壽終正寢了。

    「它已經二十歲了啊...」李雲道。

    「哦，挺年輕的，我也是啊，二十歲的妙齡少女。」柳燕璃不以為然道。

    「不，你是八百歲，生物和生物之間的壽命不能一概而論，對我們人類來說，二十歲只是青年，可對於老狗來說，這是接近於兩倍極限生命的歲數。」李雲有些想吐槽，年齡這種東西真的那麼重要嗎，至於這麼躲躲藏藏的麼，說道：「更別說對你來說，二十年可能只是漫長人生的一瞬間而已，可對它來說，也許已經到了盡頭。」

    「二十年的極限，能支撐著它走到現在，走到這裡的，肯定是有著了不起的信念，等一下我們就聽聽，這風中殘燭的願望吧。」李雲撫摸著老狗的腦袋，把它抱到了後院。

    清澈蘊含著靈力的龍泉水被打了出來，慢慢的清洗著老狗的身體，同時蘊含著靈力的泉水還在喚醒著它的生機，傷口沒有癒合，只是讓它不那麼痛。

    老狗這一次能夠完整的睜開雙眼了，甚至能夠走路。

    四肢下地，行動有些顫顫巍巍，不過沒有什麼大問題...

    阿二去拱了拱老狗，同時將自己狗盆里的食物弄出來了一些給它。

    老狗沒有去吃食物，而是舔舐回應著阿二。

    李雲想用他心通和它建立聯繫...

    屬於他心通的靈海很快就通入了它的內心之中。

    對於李雲，這老狗已經是十分的信任，他心通毫無阻礙。

    「你好。」

    老狗：「......」

    老狗沒有回答。

    不過很快李雲就知道原因了，不是老狗不想說，而是老狗的思維已經遲鈍到沒辦法對思考做出反應，只剩下了支撐自己活下去的信念還有本能。

    「究竟是什麼支撐著它活到現在的...」柳燕璃也在他心通的聊天頻道里，能感覺到現在這老狗的思維之混沌，換句話來說就是年紀太大，啥都忘了...這種狀態和謝蘇潔一樣，也是靠著某種東西，才頑強的活過了那麼久。

    「痴呆到這樣的程度，還有著不得不來的理由...這是不能承受生命之重啊。」

    李雲默默的感受著這老狗的思維。

    老狗的思維只是遲緩，並不是沒有，有著支撐它的信念，它的願望，只有內心最深處的執念，才會被度人經所吸引。

    它或許已經死了，可到現在依然沒有死——

    最後，老狗的思維傳遞到了李雲的內心中，也傳遞到了柳燕璃的內心中。

    【我希望...在他之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