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嘴炮無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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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禎改元皇佑,或許就是想老天爺能夠保佑多災多難的趙宋王朝,可偏偏改元的第一年,就遇到了無數的糟心事,一件連著一件,弄得越來越大,幾乎無法收拾。
從上半年商胡口決堤,夏竦病死,到下半年流民遍地,好容易進入臘月,遼寇又縱兵搶掠,還不說南方各地的災荒,以及四周蠻夷叛亂……各方壓力,都落在了這個剛過不惑之年的皇帝肩上。
趙禎扛得很累,也很難。
特別是宋遼之間的大戰,愈演愈烈,君臣的恐遼症被喚起,京城簡直是一日三驚,各種消息滿天飛,今天說范相公戰死了,屍身還屹立不搖,大呼殺賊,明天說范仲淹勾結遼寇,要打進京城,另立新君。還有人把矛頭對準了賈昌朝,說賈相公尸位素餐,毫無應變之法,應當立刻罷官……賈相公這個氣啊,該老子什麼事,不要每次都躺槍啊!
紛紛擾擾,各種訊息,亂成一團,趙禎的耳邊仿佛有無數的蚊蟲,嗡嗡亂叫,弄得他心緒不寧,拿不出一個主意。
「陳伴伴,宋相公到京了?」
趙禎問的人是宋庠宋相公,要說起此人,也算是大大有名,他原名叫宋郊,參加科舉的時候,因為姓和國號相同,容易產生大宋交替的誤解,很不吉利,所以改成了宋庠,許是沾了改名的大運,宋庠被點位狀元,由此也成為大宋立國以來,第三位連中三元的。
高學歷帶來高起點,宋相公一路順風順水,做到了宰相之位。幾年前因為兒子結交匪人,宋庠貶出京城,出知河南府。
這一次朝廷情況危急,宋庠又被調回京城,加同平章事,看樣子是有意進入西府,和龐籍一起掌軍。
而且還有傳聞,說是宋庠被啟用是因為夏竦在遺表之中推薦的結果。
宋庠和夏竦都曾經反對慶曆新政,這種猜測也並非空穴來風。
總而言之,各路神仙齊聚京城,是同心同德,共赴國難,還是爾虞我詐,互相扯後腿,那就不得而知了。
陳琳嚴守太監的職分,躬身道:「啟稟聖人,宋相公昨夜就進京了,聽說他先見了文相公,而後王相公去找了他,兩個人談了不到半個時辰。」
文相公就是文彥博,而王相公則是樞密副使王拱辰,這三個人都是相對保守型的,文彥博出任首相,開門見山,就勸諫趙禎,要二十年口不言兵,還喊出了裁軍八萬的口號。
他們會在對待遼國的問題上有什麼看法,顯而易見。
趙禎突然有些後悔,他把韓琦貶出京城,富弼是個悶油瓶,做事還成,戰鬥力卻只有五,龐籍又從不結黨,形單影隻,整個朝局都被文彥博等人一手把持。趙禎的心裡總是有些不甘,身為天子,九五至尊,對內總是高高在上,遇到了敵國,就低下了頭,怎麼都說不過去……
「陳伴伴,范愛卿那邊,就沒派人進京?」
從稱呼上面,陳琳就嗅到了不同,看起來陛下還是偏袒范仲淹多一些。
「回聖人,派了,來的人叫蘇洵,聽說只是個主簿,官職太低,沒資格參與廷議。」
趙禎把臉一沉,不滿道:「神仙下凡問土地,主簿才更合適,就讓他列席御前會議,好好聽一聽朝廷的看法,朕也想徵求他的意見。」
陳琳連忙點頭,下去安排。
不多一時,幾位相公魚貫而入,文彥博、富弼、龐籍、宋庠、王拱辰依次進入,向趙禎施禮,而後賜坐。
趙禎率先發問,「文相公,河北戰情如火,遼國又派遣使臣,你以為該如何應付?」
文彥博垂著眼皮,唉聲嘆氣,「陛下,非是臣說泄氣的話,實在是朝廷拿不出一絲一毫的糧餉,半個月之前,戶部向大戶借了20萬石糧食,其中10萬石送到了河北,另10萬石充作京官的俸祿,總算讓大家過了個年,朝廷財政艱難如此,臣實在是有負陛下之託,臣有罪啊!」
說到動情處,文彥博擦了擦眼角,趙禎聽到文彥博的哭喪,心裡也不是滋味,「文相公剛剛進京不久,怪不了你,都是朕無德無能,連累百姓受苦啊!」
趙禎滿心自責,站在最後的蘇洵偷眼看了看皇帝,白淨富態,慈眉善目,很符合民間對皇帝的印象。
只是你老人家哪裡知道啊,要不是范鎮胡亂攪合,根本不用借糧,河北也不會餓死那麼多百姓……想到這裡,蘇洵的喉嚨就痒痒的,把來時范仲淹和歐陽修的囑咐都拋到九霄雲外,他真想讓皇帝知道真相,不要再被這些相公們蒙蔽了!
有了文彥博打頭陣,王拱辰和宋庠也都發話了,他們的意思幾乎差不多,都是朝廷困難,萬萬不可興兵。
富弼沉著臉,插了一句,「非是我大宋好戰,奈何遼寇蠻橫無理,又該如何?」
文彥博微微一笑,「那就據理力爭,能讓的讓,不能讓的堅決不讓!」
「那文相公以為什麼可以讓,什麼不能讓?」
「自然是寸土必爭,至於歲幣嗎,富相公當年出使遼國,不也是增加了十萬兩銀子,十萬匹絹嗎?」
都說打人不打臉,文相公還真是夠狠的,一下子就戳到了富弼的軟肋。
在慶曆二年,因為大宋在西北屢戰屢敗,遼國趁機勒索,想要拿走瓦橋等十縣土地,大宋派富弼出使遼國,富相公慷慨陳詞,駁斥了遼國的要求,只增加十萬白銀,十萬匹絹。
當時看來,無疑是一場外交勝利,可時過境遷,富弼畢竟是增加了歲幣,作為一個道德君子,富相公不敢不認。
你能那麼干,文相公自然也可以。
五位相公,三位意見一致,一位被輕鬆擺平,似乎大局已定!
相公們這麼看,可趙禎不高興啊,難道又要掏錢不成?
把朕當成了什麼,錢庫嗎?
你們不要臉,朕還要臉呢!
趙禎涵養過人,不會和自己的宰相發飆,但是他陰沉的臉色卻顯示出憤怒的內心,目光掃過,落在了蘇洵的身上。
老蘇仿佛感到了皇帝的注視,也抬起頭,目光相對,噼里啪啦作響!趙禎從蘇洵的眼睛裡讀到了強烈的憤怒和堅定的勇氣,不由得為之一振!
「蘇卿,你久在河北,親歷救災,又了解遼國入寇情勢,你是怎麼看的?」
蘇洵淚流滿面,陛下啊,你可算問到我了!
蘇老泉邁出一步,渾身上下仿佛有火焰在燃燒,「微臣本無資格議論國事,承蒙陛下垂問,微臣斗膽言之,微臣以為動歲幣是應該的,只是不是增加,而是減少!應該趁此機會,徹底廢掉歲幣,消除我大宋頭上的奇恥大辱!」
嚯!
果然是博辯雄偉,汪洋恣肆的蘇老泉,一出手就是不凡!
文彥博的眼睛瞬間瞪圓,隨後又眯縫起來,被一個小吏在皇帝面前公然打臉,他的憤怒可想而知。
奈何蘇洵視若無睹。
「啟稟陛下,微臣並非狂言,而是覺得目下的確是千載難逢的良機。方才諸位相公都說我大宋的難處,殊不知遼國之難,遠勝大宋十倍百倍,他們要是敢隨意動兵,只會萬劫不復!」
文彥博自持身份,不願意和蘇洵辯論,只是看了眼王拱辰,王拱辰立刻站出來。
「你這是胡說八道,遼國縱使拿不出二十萬鐵騎,十萬人馬還是可以出的,我大宋何以應付?」
蘇洵哈哈大笑,「十萬人馬?這位相公,你可知道遼國的兵力都在誰的手上?」
王拱辰下意識搖頭。
蘇洵冷笑道:「遼國的人馬大約可以分成三部分,其中最強的皮室軍握在遼主手中,大約有六七萬人,其次則是蕭氏後族擁有的四五萬精兵,再次就是遼國皇太弟耶律重元手上的兵馬,雖然不及前兩者精銳,但是勝在數量眾多,主要分布在燕雲十六州,超過十萬之眾!」
蘇洵說到這裡,衝著趙禎拱手,「陛下,耶律重元本是遼主的弟弟,當年耶律重元出賣了母后,輔佐遼主登基,遼主一時忘情,借著酒勁兒,封耶律重元為皇太弟,答應百年之後,將皇位傳給重元。而近幾十年來,遼國風氣大改,越來越多的王公貴胄,大臣官吏都支持父死子繼,加之遼國太子雖然年少,卻有些韜略,隱隱然,遼國已經呈現皇太子和皇太弟奪嫡之爭,這兩方可都是坐擁幾萬人馬。試問此時此刻,他們誰敢輕易出兵?」
蘇洵好談兵事,以往更多是紙上談兵,自從到了六藝學堂之後,也受到了務實之風的影響,講出來的東西更加言之有物。
「遼國現在就是個死結,出動皮室軍,擔心耶律重元作亂,讓耶律重元出兵,又擔遼主父子扯後腿,如果遼主和重元一起出兵,後族蕭氏難保不會興風作浪,而三家一同出兵,各懷心腹事,哪怕有百萬之眾,也不值一提!」
蘇洵痛心疾首,慷慨質問道:「遼國危機重重,遠勝大宋,擺明了是虛言恫嚇,微臣實在是不知道,我大宋為何要如此窩囊,難道我大宋就沒有熱血男兒了嗎?諸位相公何以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若此啊?」青史盡成灰說剛剛計算了下,打賞的加更還欠兩章,還有兩章均定的加更,月票一章,一共五張,小的儘快還賬,大傢伙還要不要來點更刺激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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