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失意與詩意

    安小熙掛了電話之後，顯然就不自然了。

    她拿著手機查了查熱搜，又看了看四周同學們怪異的眼神，渾身不自在。

    「林立，對不起啊，我好像給你惹緋聞了。」

    安小熙說得認真，但林立總覺得她在偷笑。

    「沒事，又沒有的事。」林立道。

    安小熙見林立這麼坦蕩，倒有些失落。

    這兩天是因為華莉的事情，兩人接觸的多了，要是華莉的事情處理完，想必又會沒什麼交集了吧。

    吃完飯，林立對華莉說:「阿姨，想不想去燕大圖書館看看？」

    華莉連連點頭，說:「好。」

    兩人吃完飯，帶著華莉去了圖書館，找了些詩集給她看了。

    華莉第一次進圖書館，顯得很興奮，反倒是感覺她真的是來看圖書館裡有什麼書的，而不是看書。

    林立和安小熙陪著她坐在一起看了會書，沒多久安小熙電話響了。

    安小熙接了電話後，小聲說:「曹編輯來了，我去門口接下他，你去學生會待客廳吧。」

    林立點了點頭，帶著華莉去了學生會的待客室。

    華莉四處看了看，仿佛看出來林立要和別人碰面，於是說:「我……我回去。」

    林立拉著她說:「阿姨，你想出書嗎？」

    「出書？我？」華莉很震驚。

    林立點了點頭，說:「對。」

    華莉露出了天真的笑臉:「我……我不行，笑死人了。」

    「不，我覺得你行。」林立說，「你家裡是不是還有很多你寫的詩？」

    華莉點了點頭:「我沒事亂寫的，寫的不好。」

    「不，寫得很好，你這麼喜歡寫詩，難道不想自己的詩被出版嗎？」

    林立知道發表欲是所有創作者都會有的原始欲丨望，華莉同樣會有，只是生活壓抑了她，讓她不敢想。

    而林立，就是要她想，而且要幫她實現！

    「我……」華莉似乎第一次認真考慮這件事，她想了一會，忽然說，「我沒錢……」

    詩歌受眾太小，沒有利潤，除了極個別的大詩人還有出版社願意出版，一般人想出詩集，都只能選擇自費出版。

    林立聽了華莉這話，苦澀地笑了。

    華莉知道自費出版的事情，肯定是想過出版的，只是她知道要自費出版，她負擔不起。

    「不用你出錢，出版社給你錢。」林立說。

    華莉笑著搖頭，說:「不可能……怎麼可能有這樣的好事？」

    林立見華莉不信，有些心酸，這麼多年的苦難，讓她已經徹底失去了對美好生活的嚮往，聽到好事，第一反應就是懷疑。

    「等會有出版社的編輯來，我跟他談，你聽著，別說話就是了。」

    華莉很乖巧地點了點頭，看得出來，她有些在意了。

    過了幾分鐘，安小熙帶著一個三十多歲的青年男子走了進來。

    林立忙起身。

    「林立，這位就是曹健，是京都出版社的編輯，曹編輯，這位我不必介紹了吧？」

    曹健迎上來，笑道:「大名鼎鼎的林立，這些天誰不認識啊。」

    「大名鼎鼎不敢當，喜歡鬧事倒是真的。」

    林立和曹健握了握手，曹健道:「昨晚的事情，現在可是人盡皆知了，人人都對你豎大拇指呢。」

    昨晚林立救人的事情，網上自然是一片讚譽，不過也有些人說是林立故意弄這麼一齣戲炒作。

    曹健自然是撿好話說了。

    「坐吧。」安小熙道。

    四人都坐了下來，曹健這才看到華莉，見她容貌醜陋，身形佝僂，很是奇怪，問:「這位是？」

    林立道:「這位，就是我們昨晚天橋下救下的阿姨，她叫華莉。」

    曹健恍然大悟，道:「原來是這位啊……」

    曹健雖然好奇，他們救下華莉後，怎麼今天三人還在一起，但也沒多問。

    「說正事吧。」安小熙說。

    「對，說正事。」

    曹健想到今天過來社長給自己定下的任務，忽然有些緊張起來。

    京都出版社的社長要他今天一定把林立出版詩集的版權談下來。

    林立在《超級好聲音》總決賽上，出了《見與不見》，之後和婁豪傑等人在網絡上掀起的罵戰，又出了幾首特別精彩的詩，一時間大家都覺得華夏詩壇後繼有人了。

    加上昨晚林立驚天地泣鬼神的兩首詩，一時間所有的出版社都盯上了他。

    只可惜，不論怎麼聯繫，林立都一概不見。

    而就在這個時候，林立竟然要見自己出版社的人，這對京都出版社來說，是一個天大的好消息，他們必須把林立的版權談下來！

    就算是林立的詩還不夠出版詩集的，他們也願意預付定金把優先權拿下！

    林立從口袋裡掏出幾張紙，遞給曹健，說:「您看下這幾首詩如何？」

    曹健笑道:「不用看，肯定是極好的，說句真話，整個詩壇里，單論一首兩首，可能有人比你好，但這麼高產而且保持質量如此之高，別說這個時代，就是在上個世紀七八十年代，也沒幾個比得過你的，只是如今社會風氣沒有以前那麼好了，年輕人不看詩，就知道追星……」

    曹健說到這猛地發現自己說錯話了，林立就是個明星啊，於是連忙補充道:「當然，像你這樣有才華的明星，還是有很多人喜歡的。」

    林立並不介意，笑道:「您看看這幾首詩吧。」

    曹健見林立這麼堅持，只好拿起那幾張褶皺的紙張看了起來。

    紙張上的詩沒有名字，雖然紙張有些褶皺，但字還不錯，至少看起來很認真，很用力。

    第一張紙上寫的:

    按時吃藥、按時睡覺日復一日、辛苦地活著

    陽光好的時候

    把自己推出去曬曬

    曬乾的自己像是陳皮

    ………………

    看完之後曹健心情有些抑鬱，心想林立這詩寫得也太喪了點吧，不過詩里的力量還是很強的，尤其是最後一句「一棵稗子提心弔膽的春天」。

    翻看了第二張紙，上面依舊沒有詩名。

    院子裡的石磨，拴住了我是前世和今生

    生活蒙上了我的眼睛

    世界再無白天與黑夜

    …………

    這首看完，曹健有些心酸，仿佛自己就是那頭不舍晝夜拉著磨的驢！

    繼續翻看最後一張紙:

    剪刀生鏽

    臍帶從一出生就一直纏繞著脖子

    讓我窒息

    生活如狗

    吃屎都要低頭

    我雙手舉著靈魂

    肉體只是幌子

    曹健看完三首詩，不由地舒了口氣，感覺心裡被堵住了一樣。

    「曹編輯，這三首詩如何？」林立見他看完，問道。

    「好，很好啊，這種風格的詩太難見到了，出了肯定大賣！」曹健說。

    「這麼說，貴社願意出版咯？」林立問。

    曹健精神一震，忙說:「這是自然，只要您願意，我們出版社一周內就幫您出了，稿酬我們社長也說了，按業內最高的12%的稿酬給您算！如何？」

    「我覺得可以，阿姨你覺得呢？」林立看了眼華莉。

    「嗯？」曹健一愣，「什麼意思？」

    安小熙也不知道林立的主意，她拿起紙張看了一會，問:「林立，你意思……這些是阿姨的詩？」

    「不錯，這三首都是華阿姨寫的，她家還有不少，可以出一本詩集的。」

    曹健和安小熙聽了林立這話都很吃驚，安小熙又看了一遍華莉的詩，心裡不是滋味。

    曹健卻猶豫了，原來不是林立的詩啊，怪不得感覺詩風有些不一樣。

    「曹編輯，這些詩寫的很好啊。」

    安小熙感嘆道，也馬上和林立統一了戰線，推銷起華莉來了。

    曹健尷尬地笑了笑，說:「對，是不錯……」

    「那就是說你們出版社願意出版咯？」

    安小熙瞬間從林立那裡把談判權接手了過去。

    曹健笑了笑說:「我這以為是林立要出詩集呢……」

    「林立詩不夠，這有現成的，華莉阿姨這些詩很好啊，出了肯定可以賺錢的。」

    曹健猶豫了一會說:「現在的詩集很難賣的，有也就賣個三五千冊，掙不到錢的，除非林立這種十幾萬冊的賣還能掙些。」

    安小熙繼續分析道:「曹編輯，你要知道，華阿姨這樣，其實是很有賣點的，她的詩也好，你們要是願意出，絕對不會虧錢。」

    曹健有些失落，他自然知道，華莉這樣看起來有身體缺陷的人，出了詩集，確實很有賣點，加上她還是林立和安小熙昨晚救下的人，賣點是夠的。

    「我知道，賣點確實有，可是……賣點也要出版社拿宣傳費用去宣傳，她是個新人，出版社怕是未必願意為她冒這個風險。」曹健說。

    林立說話了:「曹編輯，我是看在您和學姐認識的份上才第一個找的你，你們要是不願意的話，我們就找下一家了，現在我們救了阿姨這件事還在熱搜上，願意接手的人可不止一兩家。」

    曹健也清楚，林立說的很有道理，華莉的詩確實也很好，讓他讀過之後很難忘。

    「我請示下，好嗎？」曹健為難道。

    出版華莉的詩集的事情是他一開始沒料到的，現在猶豫不決，自然要請示下領導了。

    「當然可以。」

    曹健出了會客室，打了個電話給了社長。

    溝通了一會，社長算是答應了下來，因為這次如果沒有合作成，林立他們找了別家出版社，下次林立要是真要出版詩集的話，恐怕京都出版社就不是第一考慮對象了。

    曹健回到會客室。

    「我社長說可以出，不過……有個小要求。」

    「什麼要求？」安小熙問。

    「你們也知道，這阿姨完全是新人，現在這三首詩是不錯，但其他的詩我們也沒看到，具體怎麼樣還不好說，為了保證這個詩集能賣出去，我們的意思是……林立您是不是可以幫著宣傳一下？」

    林立雖然不是什麼超級巨星，但現在的熱搜還是很有影響力的，加上林立連續出了好多詩，大家對他的詩歌造詣還是很肯定的，所以讓林立幫忙宣傳，效果是最好的。

    只要林立答應宣傳，京都出版社就願意把華莉的詩集出了，只要不虧錢，能和林立搞好關係，他們自然樂意。

    林立道:「我可以配合宣傳，但務必把稿酬給阿姨提高一些。」

    曹健說:「我和社長說過了，她這樣的情況，我們也不按照5%的稿費了，給8%，這對一個沒有詩名的普通人來說，已經是很高的稿費了。」

    安小熙對林立說:「是的。」

    林立略微算了下，按每冊定價20元算，每出版一萬冊，華莉可以拿到1萬6的稿費，雖然不多，但至少是自食其力，讓她找到認同感，如果賣的好，倒也不愁吃喝了。

    「好，你們回去擬定合同，我們去把阿姨寫的詩找好，明天來簽合同。」林立說。

    「好，那我先告辭了！」曹健起身說。

    送走了曹健，林立和安小熙帶著華莉回到了華莉的家，準備去把華莉之前寫的詩收集齊了。

    三人回到華莉家，發現裡面柏一鳴竟然在裡面，華莉的丈夫一臉頹喪。

    而讓林立和安小熙沒想到的是，金思敏竟然也穿著一身制服站在柏一鳴身邊。

    柏一鳴發現林立他們來了，站起身子拿著一份文件，道:「來得正好，給。」

    林立接過一看，是離婚協議書，上面華莉的丈夫汪貴清已經簽好了名字。

    「簽個字就可以了，然後明天去民政局。」柏一鳴說。

    華莉看著離婚協議書忽然熱淚盈眶。

    王貴清見了華莉，站起身子，憤憤地離開了。

    「他……不會報復吧？」安小熙有些不安地問。

    「放心吧，他進去過，見了金警官這一身衣服就嚇死了，而且我這邊有他家暴的證據和鄰居的證詞，他根本不敢亂來。」

    林立這才知道，柏一鳴叫上金思敏，就是來威懾王貴清的。

    「謝謝你了，金警官。」安小熙對著

    「不客氣，我失職了，這傢伙家暴，我們竟然不知道。」

    金思敏看了看了華莉，本想說她應該報警，但看到她那樣子，金思敏改說:「以後就沒事了，那你們聊，我回去了。」

    「我送您。」安小熙送著金思敏出去了。

    林立看著柏一鳴，贊道:「可以啊，柏一鳴，這事辦的漂亮！」

    柏一鳴傲嬌地說:「小意思，我學法律的初衷就是要幫助弱小的。」

    林立笑道:「以後我有什麼律師函要發的，你也幫幫我唄。」

    柏一鳴橫了林立一眼，說:「我可不想給明星打工。」

    「什麼打工啊，那叫法律顧問！」林立糾正道。

    柏一鳴哼了一聲，不置可否。

    安小熙回來，和林立柏一鳴三人開始在書櫃裡尋找華莉的寫的詩。

    華莉從房間裡的一個小抽屜里找來了三個小本子，裡面都是她年輕時寫的詩，大概有個四五百首。

    林立稍稍看了一些，那時候她的詩似乎沒有如今這麼黑暗，但依舊可以看出來，她很有天賦，整體水平都不差。

    三人又在書櫃的書里找了好一陣，加上華莉自己也四處翻翻找找，總共又找出了七八十首詩。

    這些詩是她近些年寫的，比較陰鬱，水平明顯高了很多，可惜數量不大多，不像她年輕時候保存得那麼好，或許是生活不如意，但正是這份失意，讓她的詩充滿了詩意。

    華莉早年的詩精選一些，加上近些年的這些詩，出版一本詩集的數量足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