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華莉之死

    周一晚上，網絡上開始爆料出當初《對談》節目的現場視頻，這些可是正式播出沒有的版本。

    在視頻里，婁豪傑開始發問。

    「請問華莉女士，您知道什麼是詩歌的意象和結構嗎？」

    華莉愣了下，然後茫然地搖了搖頭。

    「您這都不知道，怎麼會寫出那些詩歌的呢？」婁豪傑掛著微笑。

    華莉顯然被問住了，不知道如何回答，求助似地看向觀眾席里的安小熙和柏一鳴。

    這時候安小熙和柏一鳴站起來抗議，節目組的人開始勸阻，安小熙於是要拉華莉離場，沒多久保安進來將安小熙和柏一鳴帶走了。

    鬧了一陣子，節目繼續，婁豪傑還在提問。

    「華莉女士，您的朋友好像不允許我們質疑這樣的問題，是不是心虛呢？」

    華莉搖頭急道:「不是的。」

    「好，那請您背一下你的那首《一棵稗子的春天》，可以嗎？」

    華莉顯然有些害怕，她看了看台下的人，努力回憶著:「按時吃藥、按時睡覺……辛苦地活著……」

    「不對！」婁豪傑大聲打斷。

    華莉本來記憶力就不好，寫這首詩的當晚已經起了輕生的念頭，腦子很亂，根本記得不是很清楚，有這樣被婁豪傑打斷，嚇得她完全愣住了。

    「這首詩你可沒寫多久啊，怎麼就記不住了嗎？」婁豪傑問。

    「我……我當時腦子很亂……」華莉在台上窘迫地說。

    「那好，你背一下《石磨》總能記住吧。」

    華莉努力想了想，說:「我……我記不住……」

    婁豪傑得意地笑了笑，說:「我也是個詩人，我自己寫的詩我都能背得出來，你怎麼就不行了？是不是有人在你背後教你寫的，甚至是別人替你寫的呢？」

    華莉急道:「不是的……沒人……都是我寫的……」

    「聽說你那晚想輕生，是一個叫林立的明星把你救下來的，可為什麼這麼巧，一救下你來，你就出詩集了，會不會太巧了點，現在你自己寫的詩也不會背，寫詩的理論知識也不知道，這讓我不得不懷疑你這詩是不是有代筆，你們這事是聯手炒作啊，對此，你有什麼想解釋的嗎？」

    婁豪傑說完問題還拋給華莉，讓她解釋，聽起來像是正常的質疑，讓本人澄清一樣，可華莉面對這樣的質疑，根本無法辯解什麼，他清楚得很。

    果然，華莉面對婁豪傑這一系列緊逼的質疑，有些手足無措，完全不知道怎麼解釋，一個勁地說:「沒有……不是的……」

    視頻基本就是到此為止，後面就該林立出場了，婁豪傑自然不會把這段放出去。

    一夜間，這段視頻開始瘋傳，林立大鬧電視台以及被拘留都上過熱搜，其中的原因廣大網友一直在討論，這下有了這段視頻，大家也就清楚了。

    不過，看完這段視頻，網友們的態度也出現了十分嚴重的兩極分化。

    「看了這段視頻，我覺得林立打得好，這婁豪傑太欠揍了！」

    「林立打的太輕了，這婁豪傑就該往死里揍！」

    「雖然婁豪傑對一個殘疾人這麼逼問確實不妥，但這件事情確實有可疑的地方。」

    「看視頻，華莉自己的詩都背不出來，確實可疑。」

    「去尼瑪的，你把你小時候寫的作文背出來看看！」

    「人家是剛寫的詩，都背不出來了，怎麼就不能懷疑了？」

    「殘疾人不能懷疑是嗎？」

    「華莉寫完詩的那晚上是準備輕生的，你們特麼的有沒有點人性了！」

    「你們只顧著自己的質疑，有沒有想過，華莉是要輕生的人，婁豪傑逼迫她，和逼迫她死有什麼區別？這樣簡直就是在殺人！」

    「是啊，一群看客，還叫好，和幫凶無異！」

    「如果真是婁豪傑懷疑的那樣，林立利用殘疾人炒作，絕不能原諒！」

    「之前聽說林立動手打人，第一感覺就是林立這傢伙太目無法紀了，可看了這段視頻，反倒是覺得林立敢作敢為，婁豪傑的行為則沒那麼光彩。」

    …………

    婁豪傑本以為這段視頻放出去，網上會一邊倒地質疑林立和華莉炒作，沒想到還是有不少支持林立的聲音，這讓他氣壞了。

    林立第二天才看到網上流出的視頻，看完後，他攥緊了拳頭。

    當初他只是質問了一番婁豪傑，大概知道這些內容，要是當初親眼看到這一切，只怕婁豪傑掉的就不止一顆牙這麼簡單了。

    不過這時候林立不是生氣的時候，他現在擔心的是華莉那邊會看到這視頻，這些內容當初柏一鳴他們就找過節目組，在《對談》節目播出的視頻里是完全沒有的，可還是在網上流了出來。

    視頻也就算了，讓林立擔心的是，那些相信婁豪傑的網友的質疑和攻擊，這些內容要是被華莉看到，真的有些不敢想像。

    雖然說身正不怕影子斜，但華莉此時的心態，完全經不起再一次的打擊了。

    華莉在出版社的安排下，前不久已經開通了微博，現在微博粉絲也有二十多萬。

    她本人也會經常上網，這種事情只怕她很快就會知道。

    林立特意去了華莉微博下看了看，底下評論果然不是很好。

    「腦癱會寫詩，笑死我了。」

    「華莉阿姨，我支持你，加油！」

    「我覺得華莉你還是證明下自己的詩是自己寫的吧，不然我讀這些詩總感覺買到假貨似的。」

    「真搞笑，你能證明自己寫的東西是自己寫的？」

    「是啊，你現場寫的東西，我都可以說你是提前背好的。」

    「像林立那樣，現場命題！現場寫！」

    「你以為誰都是林立啊。」

    「我覺得可能就是林立代筆的，聯手炒作！」

    「去你妹的，林立還需要炒作？」

    「你們這群人真是不清楚娛樂圈什麼樣，有些人為了紅，為了話題，什麼事都能做得出來的！聯合殘疾人炒作算什麼！」

    …………

    華莉微博下的評論，雖然也還是有不少人在鼓勵華莉，但也有很多人在質疑華莉的詩是不是自己寫的，甚至有一些人叫囂著要華莉給婁豪傑道歉的，語氣十分惡劣。

    林立越看越覺得惱怒，但還是更擔心華莉看到，正準備打電話給安小熙，希望可以瞞住華莉，等這一次網絡風波過去。

    結果安小熙的電話就來了。

    「林立，不好了，華阿姨不見了！」

    一接通電話，安小熙急切地說道，一聽就知道她是一早知道了網上的內容去了華莉家探望了。

    林立聽了之後心中一驚，心想果然最壞的情況發生了。

    這兩天林立和安小熙沒事去華莉家探望她跟她聊天，華莉已經慢慢恢復了正常，可網上流傳的這段視頻，又讓無數網友開始質疑華莉了，甚至嘲笑她的腦癱。

    換做林立自然不會在乎網上的流言，但華莉這人從小因為腦癱這病就比別人自卑得多，心理承受能力也不比一般人，這樣的質疑和嘲諷，對她來說，無疑是致命的。

    「在阿姨家門口等我！」

    林立對安小熙說完話，掛了電話，以最快的速度到了華莉家門口。

    安小熙和柏一鳴都在了，見林立來，安小熙走上前來心急如焚:「華阿姨電話也聯繫不上，怎麼辦？」

    林立問柏一鳴:「報警會受理嗎？」

    「一般來說要48小時才行，華莉阿姨畢竟是成人，而且意識正常。」柏一鳴說。

    「華阿姨平時喜歡去哪，你們知道嗎？」林立問。

    柏一鳴搖了搖頭，安小熙道:「就燕大的圖書館，湖邊，我讓學校的同學去看了，都說沒有。」

    林立也有些慌了，這一次不好的預感比第一次看到華莉那首詩時還嚴重，林立知道自己現在預感很準，也就更著急了。

    「報警！」

    林立拿起手機，聯繫了金思敏，把這件事告訴了她。

    金思敏現在是所長了，這塊都是她的轄區，雖然華莉一個成人不見半天都不到確實不需要動用自己這的資源，完全可以在等一等，但她清楚這件事的嚴重性，聽了林立的話說:「我找人調取下監控看看，有消息第一時間通知你。」

    「好的，謝謝你。」

    掛了電話，林立跟著安小熙柏一鳴一邊聯繫一邊找，甚至上次去的文熙大道的商場也去了，還特意去天橋看了，也都沒發現，反倒是林立被人認出來了。

    安小熙讓林立先回家，他們發動同學來找，林立沒答應，這一次他預感很不好。

    中午的時候，華莉發來了信息:林立，小熙，一鳴，真的很謝謝你們，我沒事，我只是出去走走，我好好看看這個世界，看清楚就回去。

    林立收到簡訊，再回過去，電話就又關機了。

    安小熙看簡訊更急了，忙給學生會的同學打電話，發動燕大的同學來找。

    沒多久燕大學生會的一幫同學，還有馬雯等二十多個御林軍都來了，所有人分了兩隊，圍著燕大以及華莉住處開始搜尋起來。

    然而一天下來，都沒搜到華莉的人。

    反倒是這一天下來網上婁豪傑質疑華莉的視頻越傳越廣，他們可不知道華莉失蹤了，在華莉微博下的惡意評論也越來越多。

    「看了這個視頻，真覺得華莉有問題，一臉心虛！」

    「華莉根本沒辦法回答婁豪傑的問題，炒作無疑！」

    「人長得醜就算了，還特麼出來丟人！」

    「腦癱的人不是智障嗎？」

    「我覺得林立才是幕後黑手，應該封殺他！」

    「你們這群人真是夠了，能不能有點善意了？」

    「華莉的詩和林立的詩顯然不是一個風格，說是林立代筆，虧你們想得出來！」

    「這群人就是牆頭草，沒有一點自己的思考。」

    「我覺得婁豪傑質疑沒問題，華莉這種腦癱怎麼可能寫出那種詩來？」

    「話都說不清楚，還寫詩？」

    「人家思維沒問題，為什麼不能寫詩？說話不清楚只是口腔肌肉的問題，這不應該是值得同情的地方嗎，怎麼在你們那幾成了原罪了！」

    …………

    林立看到這些評論後，更是預感不妙了，這些內容要是被華莉看到，後果不堪設想啊。

    華莉給他們留言，或許還有一絲可能真是出去走走看看，還是有可能回來的，可這些留言要是被華莉看到，真不知道華莉會怎麼做了。

    所有人忙碌了一天，沒有找到華莉，實在是餓了，一行人去便利超市買了點吃的。

    正吃著，金思敏聯繫了林立。

    「林立，我們查了監控，看到兩個小時前，小清河附近有華莉出現過。」

    林立一聽稍有些安心，至少說明兩小時前華莉還沒事。

    「現在在哪知道嗎？」林立問。

    「還在排查……給我們點時間，有消息再通知你。」

    掛了電話，林立沒再吃了，跟著大夥往小清河附近去了。

    剛到小清河附近，華莉發來了簡訊:「林立，小熙還有一鳴，我看完這個世界了，原來，這個世界並沒有你們說的那麼好，不過，也沒我想的那麼壞，因為至少還有你們，你們是這個黑暗世界的一束光，謝謝你們照進了我的生命里，然而我要的不僅僅是光亮，這世界的寒冷，已經讓我無法適應了，對不起，再見了。」

    這條簡訊林立安小熙和柏一鳴都有收到，他們嚇壞了，連忙回電，這次有了響聲，然而一直無人接聽。

    林立忙發了簡訊:「華莉阿姨，你在哪，我們都在找你，還記得我給您念的那兩首詩嗎，熱愛生命，相信未來，我們陪你一起面對這黑暗的世界，這個世界會好起來的！」

    安小熙和柏一鳴也發了鼓勵簡訊，然而華莉那卻依舊沒有反應。

    林立打了金思敏的電話，讓她幫忙查下華莉的手機定位，金思敏也幫忙了，過了十多分鐘，金思敏打來電話，說:「手機定位顯示在安河橋。」

    林立等人來不及多想，連忙趕往安河橋去。

    正走著，忽然有同學喊道:「大家快看，華莉發微博了！」

    眾人一聽華莉發了微博，連忙發開手機看了起來。

    華莉微博，是一首詩。

    我是一株長在風沙嶺上的含羞草

    不期遇見你們

    輕輕的觸碰

    我便合上了葉子

    那是我的拒絕和憤怒

    卻竟然成了你們新奇的歡樂

    可是啊

    你們永遠不會知道

    上一次我張開葉子

    已經用完了所有的勇氣

    林立看完腦子嗡的一聲，知道大事不好，叫道:「快找！往河裡看看！」

    燕大的學子們自然都看懂了這首詩，華莉本對生活已經絕望，是林立的真誠打動了她，讓她釋放出了所有勇氣，張開了葉子重新面對生活，而以婁豪傑這樣的人為代表的網友們，再一次令她對這個世界失去了幻想，那麼接下來，她會做的事情，顯而易見了！

    所有人都朝著安河橋大街尋找了起來。

    金思敏的電話打來了。

    「林立，你現在在哪？」

    「就在安河橋大街。」林立道。

    「那個……有件事，要告訴你一下……」金思敏有些吞吐。

    林立知道是關於華莉的，說:「你說，我有心理準備。」

    「剛才接到報警，安河橋和清河交界處看到有人跳河，我們已經派人過去了，就是不知道……」

    「我知道了，我馬上就過去。」

    來不及多說，林立拉著安小熙問:「安河橋和清河交界處，快！」

    林立對這兒的地理位置不是很熟，安小熙一聽，拉著林立就朝南面跑去。

    所有人都看出來是有消息了，都跟在兩人的後面。

    一行人跑了幾分鐘，來到了安河橋和清河交界處。

    只見河岸聚集了不少人，有一艘打撈船在河面上，船上架著照明燈，把河面照的明亮。

    「快看，那！」

    眾人看去，只見打撈船似乎打撈到了什麼，船上的幾個人紛紛行動，沒多久就從河裡提出了一個人來！

    林立所處的位置跟他們隔了一百多米遠，但他眼神最好，一眼就認出那人穿的衣服他看華莉穿過！

    安小熙也忽然緊抓著林立的手臂，渾身有些緊繃。

    所有的同學們都沉默了起來，被眼前的這一幕驚呆了。

    打撈船撈出人後，緩緩靠岸。

    警方的人已經來了，圍了一條警戒線，外面也有一些看熱鬧的人圍著了。

    林立飛快地跑了過去，他懂急救知識，希望可以派上用場，來的警員里有那個小張，他看到林立有些意外，不過還是放他進來了。

    林立走近看了一眼，果然是華莉！

    林立胸口像是被什麼重重錘了一下，呼吸不暢，他艱難地蹲下身子，摸了摸華莉，發現她的身體已經涼了。

    林立長長嘆了口氣，一拳捶在了岸邊的草地上，草地本就軟，林立憤怒之下力道更強了不少，一下子地上硬生生被他捶出一個坑來。

    小張也認得華莉，看到撈上來的人是華莉後也是震驚不已，不知道說什麼。

    確認華莉已經沒有任何生命跡象，過了一會，打撈的人員將華莉的屍體抬走了，林立則坐在草地上，臉色冷峻。

    林立覺得自己人生之中做的最有意義的一件事，就是救了華莉。

    然而今晚，林立感覺自己生命中的一些東西，也隨著華莉一同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