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6 船精靈

    「……就這樣，四百年前，來自北海的冒險家、植物學家蒙布朗.諾蘭德，為我們的祖先帶來先進的醫學知識，破除了當時島上血祭的迷信，解救了大戰士卡爾葛拉的女兒，也祛除了島上的樹熱病瘟疫，成功拯救了我們的祖先們……大戰士卡爾葛拉和諾蘭德冰釋前嫌，成為至交好友，那兩人把酒言歡，一起狩獵比賽，交流島上和海外的文化。

    「雖然臨別之際發生了點很快解除的誤會……大戰士卡爾葛拉心中為冤枉摯友而感到抱歉，對著遠去的海船大聲咆哮，約定好，為了讓下次再來的好友的船不會在海上迷失方向，就算在最猛烈的暴風雨中也能找到這座島嶼，他發誓一定會、一定會用最響亮的鐘聲……迎接他的至交好友……」

    雲中的古老而原始的隱村的白雲地面上，舉滿了許多人。有當地的山迪亞居民，也有來自藍海的海賊們。

    有大戰士卡爾葛拉的後代韋珀，也有蒙布朗.諾蘭德的後代蒙布朗.庫力克。

    山迪亞酋長在篝火邊將這一段四百年前的遺憾的往事娓娓道來……

    即便已經不是第一次聽，山迪亞的居民中，仍然還是有許多人感動淚流，默默擦拭眼角。

    酋長的眼中也浮動著渾濁的淚光，他緩緩道：「但是，一場沖天海流，改變了一切。半座加亞島，帶著我們的四百年前的故鄉，來到了這片一萬米高的天空中。四百年前的空島人看到這麼一大片真實的土地，發了狂，和島上的我們的祖先們發生戰鬥……最後，是我們戰敗了。我們反而被驅逐離開我們的故土。

    「大戰士卡爾葛拉帶領族中的勇士們，每天都拼了命地想要奪回家園，奪回黃金鐘……直至奮戰到最後，流干身上最後一滴血，他都滿心懷著愧疚，一直都還在惦記著……

    「『我們不是約好了嗎？諾蘭德……』

    「『總有一天，我們會再重逢。』

    「『不知道當你再一次來到加亞，卻找不到我們的時候，心裡會怎麼想？』

    「『再等我一下，我現在就去敲響黃金鐘……就算在這一萬米的天空中，你也能聽見這鐘聲的吧？』

    「『我一定要點亮香朵拉的燈火……你聽得見嗎？我們在這裡啊！』」

    老酋長說得有些動情，當然就算平鋪直敘，這段四百年前的遺憾往事，也足夠直擊人心尤其是對那些嚮往男子漢浪漫的少年，可謂是對心臟甚至靈魂的重拳出擊。

    「嗚嗚嗚嗚嗚……」烏索普和喬巴早就哭得不成人樣，一臉鼻涕眼淚面目都扭曲了，「太難受了吧！直到最後都沒能將思念傳達給對方，而且孤獨地戰死在這一萬米的空島上……嗚嗚嗚嗚嗚……」

    「唉……」老酋長深吸一口氣，醒了醒神，嘆道，「後來，有來自北海的海賊來到空島，告訴我們，我們的大恩人諾蘭德……為了維護我們黃金鄉香朵拉的名譽，死在藍海了！即便被扣上『大騙子』的罵名，他還是到死都堅持，我們的故鄉香朵拉是真實存在的……只是那個時候，大戰士卡爾葛拉已經去世了。他們兩人，死前都再也沒有聽到過任何關於摯友的消息……」

    老酋長在身上抖抖索索踅摸一陣，竟翻出一本老舊到不像樣的書籍。

    娜美驚訝道：「這不是栗子頭大叔家裡也有的故事書嗎？」

    《北海民間故事：大騙子諾蘭德》……在北海出生的山治，從小就讀這本書，不禁默然，點了根煙，吸了一口，過會兒，徐徐吐出。

    「我有時候想啊……」老酋長翻開這本泛黃近腐的故事書，粗糙的手指在已經磨損許多的書頁上輕撫，被畫得滑稽可笑的「大騙子」諾蘭德的形象像個小丑一樣地傻笑著說「對了，我知道了，那些堆積如山的黃金都沉到海底去了」，老酋長嘆道：「大戰士卡爾葛拉生前沒能聽到諾蘭德最後的結局，沒能看到這樣一本書，或許是在這段故事裡最幸運的一件事……」

    「嗚嗚嗚……他要是知道摯友枉死……」烏索普當場爆哭，淚如泉湧，「心裡該會多麼痛苦啊……嗚嗚嗚嗷嗷嗷嗷嗷……」

    「哈哈，」路飛卻抱著腦袋笑了，這笑得顯然不合時宜，就連娜美這種對所謂男子漢的浪漫不感冒的妹子都忍不住為這段四百年的往事神傷遺憾，看到路飛這樣忽然笑出聲，也有點緊張，你小子別犯傻啊，當心惹惱周圍的人被打死！路飛對周圍的異樣眼神視而不見，笑道：「還好大叔跟著我們一起來空島了！這下子終於可以完成約定了，不是嗎？」

    簡單的一句話，讓所有山迪亞人動容淚目，烏索普更是再度爆哭，站在老酋長旁邊的愛莎和族中的女戰士拉琪難過道：「可是，香朵拉的燈火，黃金鐘……還在島上，在艾尼路的控制之下……」

    「把他揍飛就行了！沒錯吧？」

    路飛笑呵呵地啃著山治做的空魚大餐，眼神堅定無比，「他很討厭啊，星仔是我的朋友，他搶走了星仔的主人，我本來也想去打飛他！」

    後頭篝火邊的草帽小子的聲音遠去，韋珀和蒙布朗一起走到山迪亞雲隱村子中間地帶。

    「呋……」蒙布朗抱著肌肉粗壯的手臂，仰頭看著這個大戰士卡爾葛拉的雕像，吐了一口煙，笑道，「明天去對付那個什麼艾尼路，算我一個？」

    他抬起拳頭，旁邊的韋珀什麼話也沒說，也舉起拳頭和他碰了一下。

    砰。

    拳頭分開，後頭的篝火邊，還有另一外一段故事在講述……

    是羅賓，在對眾人將島鯨魚拉布，和倫巴海賊團等人的故事，娓娓道來。只不過，她的語調沒有老酋長那麼聲情並茂，顯得平鋪直敘，甚至稍顯清冷沉鬱……但是，一個重情重義的鯨魚，和一個即便死了只剩下一具骷髏孤獨漂流，同樣的另一個關於約定的故事，還是聽得烏索普、喬巴等人再度飆淚。

    「沒想到那隻鯨魚還有這樣的故事啊……」娜美感慨，「難怪它的頭上有那麼多的傷痕……」

    講述的故事裡，羅賓有意隱去了自己和林奇。

    曾經的那些往事，羅賓已經獨自回憶了一遍又一遍，並不想這時候拿出來對其他人講。除了林奇，她不想在任何其他人面前暴露出自己的脆弱的傷口。

    「好！那麼就決定了！」

    路飛拳掌相擊，堅定地笑道，「明天一起出發去什麼之之島，打飛那個讓人生氣的艾尼路！救回星仔的主人，搶回黃金種！」

    在那之前，先盡情吃喝吧！

    有路飛、烏索普這些人活躍氣氛，就算是山迪亞這樣相對嚴肅沉重的部落村子，也被帶歪了風氣，沒多久，連娜美也抱著小姑娘愛莎嬉鬧，眾人圍著點燃的篝火載歌載舞，飲酒吃肉，為明天或許一去不復返的戰鬥壯行，望著熊熊燃燒的篝火頂端飄上頭頂雲層的煙火，仿佛是通往黃泉天國的道路……

    「羅賓姐，你怎麼不去一起玩？」娜美帶著一身熱意笑呵呵地湊過來，坐下後發現羅賓在擺弄兩張泛黃的舊紙，好奇地湊過頭來問道，「地圖？這不是路飛他們在沉船里發現的空島的地圖，還有羅賓姐你自己畫的加亞島的地圖嗎，咦？」

    羅賓將兩份地圖摺疊，拼在了一起。娜美看著合併後，仿佛一個骷髏頭完整形狀的島嶼，感慨道：「我懂了，所謂的『黃金藏在骷髏的右眼』，就是指的這個意思……」

    困意襲來，娜美打個哈欠，靠在羅賓旁邊，不知不覺睡著了。

    夜裡，她迷迷糊糊醒來，發現眾人都已經鬧騰結束，篝火還在微弱燃燒，但路飛、烏索普、索隆、山治、喬巴等人已經各自散亂躺在雲層地面上呼呼大睡。

    羅賓姐呢？

    娜美轉了轉頭，看到一隻白色的電話蟲趴在旁邊的島雲地面上閉著眼休息，她不由地一怔。

    羅賓姐……好像一直都睡在她的電話蟲城堡里。

    仰躺在電話蟲旁邊，娜美看著天穹一般的頂部島雲，不知不覺又漸漸睡去。

    ……

    羅賓睜著眼，望著臥室的天花板。

    睡不著……

    她又躺了一會兒，最後爬了起來。

    在空蕩的大床邊披頭散髮地低著頭坐了一會兒，羅賓深吸一口氣，走到臥室洗手間裡，擰開水龍頭澆了澆臉，抬頭看著鏡子裡這個神色陰鬱的可悲的女人的眼睛。

    閉上眼，羅賓深呼吸幾次，回去臥室換了一身衣服，背上方便野外考古用的背包，戴上一頂可以遮陽的寬檐帽子。

    撕拉，她抽下一頁紙，提筆寫來寫去，最後留下一句：「我去島上探查失落四百年的古老都市的遺蹟了，不用擔心我。」

    羅賓本想將字條貼在小綠的頭上，不過想了想，擔心有人起夜後提前發現，便拍了拍城堡門口的牆壁，將字條交給小綠，叮囑道：「明天早上再吐出來給他們看。記住了嗎？」

    牆壁上浮現一隻電話蟲，懶洋洋地打個呵欠，吃下羅賓遞來的紙條，點點頭。

    「乖。」羅賓拍拍城堡牆壁，拎著背包按著帽子，一躍而出。

    ……

    跳出電話蟲城堡，羅賓便看到娜美側躺在雲地上虛摟著小綠在恬睡，她輕輕抬腳，才沒有踩到娜美的手臂。

    「……」

    垂眸看了一會兒娜美，在昏暗中，羅賓朝雲隱村出口走去。

    「羅賓，你要去哪……」

    身後的聲音讓羅賓停住，她回頭看去，原來是狙擊手在說夢話，他咕噥著很快被旁邊伸來的大腳丫子壓住臉，咕噥了兩句又呼呼大睡。

    「……」

    羅賓回頭繼續離開，用花花手臂揭開島雲的通道出口，再用通道口伸下來的手臂將自己拉上去。倒不是她沒有那個跳躍力跳出去，而是在這樣的島雲地面，一旦用力跳躍的話，形成的震顫肯定會將那些警惕的山迪亞戰士們從睡夢中驚醒過來。這是羅賓不想看到的。

    人呢？

    羅賓走在外面的島雲地面上，夜晚的空島世界景色十分壯麗，仿佛置身於漆黑深邃的太空，在星海間漫步一般……

    她尋找著並不在城堡里的『b.i.b』。

    很快，通過見聞色察覺到了林奇的替身戰甲的所在之處。在梅麗號上？

    羅賓一靠近，在梅麗號旁邊的空海上休息的拉布便醒了過來，正要高興地呼喊，被羅賓抬起手指「噓」住，拉布連忙噤聲，朝羅賓這邊拱了拱。

    羅賓用花花果實在鯨魚身上製造許多手臂輕輕撫摸，哄著島鯨魚拉布，一邊自己這邊登上了梅麗號。

    通過見聞色她看到漆黑的戰甲凌空盤坐，卻似乎並沒有像以前那樣專心在修行生命歸還。

    「怎麼了？」

    羅賓走到它旁邊，「突然一個人跑到船上。」

    『怎麼了？』

    黑色戰甲狹長的雙眸泛著微光，『突然一個人不睡覺，大半夜背著包穿戴整齊跑出來？』

    「也不算很突然吧……」

    羅賓在甲板上鋪了一層自己的手掌織成地毯，放下背包席地坐下，「我睡不著覺，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這些年，一年到頭，只有十夜能睡足覺。」

    『……』『b.i.b』瞥眼看過去，『這是林黛玉的詞兒。』

    羅賓啞然，她在船上四處看了看，「你是在找什麼東西嗎？」

    『不，』『b.i.b』幽幽道，『我在等一個東西……來了！』

    在羅賓吃驚的注視中，梅麗號的羊腦袋船頭內，竟緩緩地浮現出一層微光，漸漸地凝聚形成一個……仿佛穿著水手服的小孩子的輪廓。

    小孩水手扭過頭來，沖她和『b.i.b』微微一笑。

    羅賓抬頭看了一眼漆黑的星空，大半夜，一艘靜悄悄的海賊船上，冒出這種東西，還無聲無息地對著人露出笑容……實在是很像是鬼故事裡的情節。

    「你……好……好……」

    小孩水手帶著一層微光，悄無聲息地朝他們走來，羅賓吃驚地發現自己好像看不清這小孩具體的面容，似乎永遠蒙著一層模糊的霧氣，給人的印象只有一副單純的笑容。

    但是這小孩水手飄到『b.i.b』的面前，親昵地抱住它的機甲腿部。這個樣子羅賓有些眼熟，忽然想起來，當初第一次碰見小綠的時候，小綠也很親近林奇的這替身。

    因為『b.i.b』濃郁而純粹的生命能量？

    還是因為靈魂的力量……

    『b.i.b』摸了摸小水手的腦袋，『之前就有點感覺到了，這艘船的內部，孕育出了一點微弱的靈魂……這應該就是水手中流傳的故事裡經常出現的所謂的『船精靈』吧。』

    「船精靈……」羅賓吃驚，她看過不少雜書，當然知道這種傳說，不過，此刻她聯想到的卻是另一件事，「這麼說來，所謂的船精靈，和大媽做的『霍米茲』很相似？」

    『是有點像。』

    『b.i.b』掌下撫摸的船精靈舒服地拱了拱小腦袋，『不過，船精靈顯然自主性更強，甚至能做到『靈魂出竅』，離開它真正的本體這艘梅麗號船。』

    與其對比大媽的魂魂果實製造的霍米茲……

    船精靈更像布魯克通過黃泉果實做到的靈魂出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