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一章 別忘了你是一個世界

    寧破斧站在終南山半山腰的桃林外面，看著這漫山遍野的桃樹怔怔出神。他曾經來過這裡，一晃數百年。所以他再見這桃林的感觸，和別人肯定不一樣。陳羲緩步走到寧破斧身邊站住，沉默了一會兒後問：「前輩是在這等我？」

    寧破斧微微頷首：「還記得第一次我和你交談的時候說過這樣的一句話嗎......我說，你是一條路，我是另外一條路。現在我這條路已經走不通了，到了盡頭。所以這個天下雖然還有很多人很多豪傑，卻只有一條路了。」

    他側頭看向陳羲：「你現在應該很懂得孤獨這兩個字。」

    陳羲笑了笑：「不孤獨，有大家在。」

    寧破斧道：「可沒人能幫得上你，不管你要做什麼，我們都只能在你身後看著。你可以因為明悟而讓自己成為當世最強的修行者之一，我們卻已經沒有那種明悟的機會，就算有，也追不上你。曾經我以為靠一己之力救這片江山的人是我，所以這孤獨之中有幾分意氣風發。你和我不是一種性格的人，所以你的孤獨才是真的孤獨。」

    陳羲不語，似乎是找不到什麼合適的詞彙來反駁。

    &里的桃林不是七滅一個人種下的，但是現在提起來，只要知道七滅這個人知道那段過往的，都會說這是七滅的桃林，為什麼？」

    陳羲道：「因為他留下的烙印太深。」

    寧破斧微微笑了笑：「所以，如果你成功了，天府大陸會留下你的烙印。」

    陳羲搖頭：「但天府大陸不是我的。」

    寧破斧道：「有些時候你身上的責任感讓人覺得心疼，很多人都有責任感，但是因為沒有成正比的收穫而放棄。比如一個人，長年累月的義務幫助那些需要幫助的人，可是卻得不到認可得不到讚美，那麼他這種義務之事會堅持多久？你現在的責任是你自己放在肩膀上的，但是如果你得不到該得到的，或許早晚有一天會厭惡這種責任。」

    陳羲道：「或許我沒有前輩以為的那麼複雜，我只有四個字在心裡......力所能及。」

    寧破斧道：「你應該再貪婪些，如果你覺得天府大陸就是你的，所以你做的任何事都不只是為了別人也是為了自己，那麼就會更有效率些。」

    陳羲微微昂起下頜看向天空：「天府大陸太小了。」

    寧破斧一怔，隨即笑起來：「我以為你是不貪，原來你是個大貪。這樣好，這樣最好。若是好人貪的足夠多了，那些壞人才沒有什麼可貪的。」

    陳羲也笑：「倒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論調。」

    寧破斧道：「其實你早已經超越了天府大陸，你的修為方式和任何人都不一樣。如果我猜的沒錯，你的力量來自於那裡......」

    他伸手指向天空：「在更高更遠的地方。」

    陳羲點頭：「是，天府大陸的天元已經對我沒有任何意義了，所以我剛才還在想怎麼才能脫離天府大陸的束縛。我需要離開這，去尋找去感悟。如果能找到真正的力量源泉，或許解決神仆也不是什麼太難的事。」

    寧破斧道：「我喜歡自信的年輕人，做事會有銳意。」

    陳羲道：「我以為你會覺得我是一個老頭子了，做事太過小心翼翼。」

    寧破斧深深的吸了口氣：「其實我確實這樣想過，你做事真的不像是你這個年紀的人應該做事的風格。不過這很好，如果我有你這樣的腦子，或許能比現在做到的更多更好。我剛才說你和我不是一個性格的人，還有半句沒有說完......你和我不是一個性格的人，走的路也不一樣，但過程是一樣的。」

    陳羲仔細的想了想，然後笑著回答：「是啊，想想看原來真的一模一樣，都要靠自己。」

    寧破斧指了指桃林深處：「你知道七滅為什麼那麼痴迷於美食嗎？不是因為他有多嘴饞，是因為他找對了自己應該走的路。我和你走的路過程是一樣的，但不可否認的是，我走錯了......我看到結果的時候才知道自己走錯了，而你不需要。因為你只有這一條路可以走，那就走下去吧。」

    陳羲點了點頭：「桃林深處，應該很安逸。」

    寧破斧點了點頭：「你現在的心境，已經安逸了。」

    ......

    ......

    桃林深處，陳羲仰頭看著天空。來天府大陸的前因後果，已經無比的熟悉，可現在似乎和天府大陸唯一的關係就是，等著陳羲來救。天府大陸需要陳羲來救，所以天府大陸上所有的生靈都需要陳羲來救。這不是一句廢話，而是關係重大。

    所有力量得來的途徑都是索取，千萬不要以為自身的強壯靠鍛煉就足夠了，別忘了還需要補充營養。人活著就是在不停的索取，在各個方面索取。從呼吸，到成長。陳羲仰望天空，想看到更加真實的世界。

    天府大陸的形成是女神人女直接干預的結果，天府大陸的維持則是索取其他星球的星辰之力。每一種索取都是有目的的，而非盲目。七滅以美食而入道，歷九霄以吞噬而入道，陳羲自己呢？以什麼來入自己的道？要想戰勝神仆，靠現在的力量遠遠不夠。

    陳羲已經找到了索取的方向，那麼剩下的就有一個問題了......怎麼來拿的更多些。

    陳羲現在可以自由的從體內丹田氣海的世界升入宇宙之中，然後很悖論的從虛幻之中得到真實的力量。但這種力量的得到還不夠多，寧破斧說貪的越多才能更快的進步，陳羲在努力讓自己變得更貪。宇宙之中有著令人畏懼的恐怖力量，那才是索取的目標而非局限於一個世界。

    對於普通人來說天府大陸已經很大了，對於陳羲來說天府大陸已經變得很小。勾陳能維持自己大部分實力，是因為他沒有失去那麼多。現在天府大陸的環境不足以讓更多的人變得更強，是因為沒有足夠的天元。如果天元充沛的話，那麼人類修行者之中那些已經被阻攔在洞藏境九品巔峰的人可能跨過去那一步就會變得輕而易舉。

    寧破斧說，這是陳羲一個人要走下去的路，誰也幫不了他。這沒錯，但是陳羲可以幫更多的人，幫天府大陸。只要陳羲做到了，那就是幫了自己。

    貪多大才是巨貪？

    陳羲笑起來。

    最起碼，先貪一個充沛的天府大陸。天空之中裂開了一條口子，對於天府大陸來說是一場災難。對於淵獸，更像是能滅世的災難。可是從另一個方向來講，何嘗不是一個機會？如果沒有這個裂開的口子，陳羲只能通過自己丹田氣海的世界去感受來自於宇宙的力量。

    現在可以通向外面了，那麼陳羲就能更為直接的去感受力量。唯一的難題就在於......那個口子旁邊有個神仆始終都在那守著。以現在天府大陸之內修行者的實力，沒有人可以幫陳羲。但是陳羲知道終究還是有一股力量能夠幫自己，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世界。

    陳羲緩緩的睜開眼，伸出手，一條血河從他的手心裡漂浮出來，靜靜的懸掛在陳羲身體周圍。

    龍脈精魄的力量。

    &知道你一直都在，哪怕你把龍脈精魄的力量給了我，你也沒有消失。我是你的選擇，你為了保護自己把我從另外一個世界引來，就是為了應對今時今日所要面對的困境吧。」

    陳羲對著血河說話，很認真。

    自從血河融入陳羲身體之內，成為陳羲的血液之後，龍脈精魄似乎就應該宣告消失了才對。可是陳羲卻很清楚，這個世界有靈，而靈就在這精魄之中。

    &就是為了今時今日。」

    一個虛淡的人影從血河之中浮現出來，看起來像是個溫文爾雅的中年男子。他雖然並不清晰，但沒有什麼比他更為真實了。因為他就是這個世界，他就是天府大陸之靈。

    陳羲看著這個出現在自己面前的男人，忍不住微微搖頭：「我以為你會一直藏下去，剛才還想著用什麼法子把你逼出來。」

    中年男人忍不住問陳羲：「你怎麼知道我在。」

    陳羲道：「我的肉身崩碎的次數已經數都數不過來了吧，就算崩碎的在徹底也會再生重塑，那是因為有一種靈力支撐。如果不是因為你在，血液就算再強大，沒了就是沒了，怎麼可能會重生？」

    中年男人點頭：「原來如此......可是你卻高估了我，我現在已經虛弱的沒有力量幫你做些什麼了。」

    陳羲問：「你是那千里之魚？」

    中年男人再次點了點頭：「是，我就是那千里之魚。」

    陳羲又問：「你是那萬里之鳥？」

    中年男人第三次點了點頭：「是，我就是那萬里之鳥。」

    陳羲噢了一聲：「那麼你為什麼沒有飛出這個世界？如果當時天府大陸沒有那一層保護，你早就已經飛到宇宙之中了吧。既然你有一飛沖天之心，為什麼讓自己變成一個小丑？你這樣的存在，就算是裝小丑也不會很像。」

    中年男人沒有生氣，而是認真的回答：「因為我怕死......上古之戰，我虛弱了一半。遠古之戰，我又虛弱了一半。現在的我，已經虛弱的經常懷疑自己在下一秒會不會消失不見。」

    &以呢？」

    陳羲問：「你就這麼等著我來幫你，而你什麼都不去做？你是千里之鯤，你是萬里之鵬......現在你要是敢飛起來把那神仆趕走，我就敢直入天穹帶來修復你的力量。」

    中年男人沉默了好久，喃喃自語了一句：「我可能會死。」

    陳羲認真的說道：「不幫我，你會死的更快。」

    中年男人抬起頭看向陳羲說道：「你變壞了。」

    陳羲站起來，指了指天空出現裂口的那個方向：「我變壞了，是為了將來更好。別讓我看不起你，好歹你是一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