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疑點

    圖靈先生露出滄桑的淺笑，這讓他灰暗蒼老的臉上忽然有了一絲明媚的華彩。這個看起來好像要融進黑暗和絕望中的老者，似乎在一瞬間有了活力。

    艾莉轉頭看了一眼楚千城，心裡感到了一絲溫暖。她從話語中感受到了楚千城的良苦用心，他不想給圖靈先生虛假的希望，但是又希望振作他的精神和鬥志，同時他也不想圖靈先生覺得欠了他的情。

    她很難想像一個蠻幫人能夠有這麼細緻的心思，也許這才是他能成為蠻荒浪子的原因。想到他在車上的一番彆扭的表白，艾莉忽然感到得意起來：也許從來沒有過女人看到過聖丹斯如此狼狽。她算是獨一份。

    「坐！」圖靈先生彬彬有禮地站起身，朝自己身邊抬手示意。楚千城和艾莉雙雙來到他的桌前坐下。圖靈幫助艾莉推正座椅後，坐到了楚千城對面。

    「艾迪生先生已經把所有失蹤案的材料都給了我。」楚千城開門見山，「我過了一遍後，發現了幾個疑點，這才專門到府上求證。」

    「請儘管問。」圖靈先生點頭，「別擔心會刺激我。這二十年，我從未忘記過娜塔莎，也沒有放棄尋找，生死勿論。」

    艾莉緊張地點著頭，側目望著楚千城。不知道為什麼，她一看到這位圖靈先生，就希望能為他做點什麼，仿佛他身上有什麼東西，讓她感到格外親切。

    「圖靈先生，娜塔莎是在參加白冷池聯盟特級學府新翡冷翠分校畢業典禮那一天消失的。白冷池特級學府是七年制，十六歲入學，二十三歲畢業，她當時應該是23歲的年紀，機械師和念力師雙項專精，繼承了您的衣缽，在戰鬥力上……」

    「近a級。」圖靈先生輕輕點頭，「這是她的戰力評級。」

    「也就是按常理說，如果想要讓她無聲無息地消失，需要至少aa級以上的戰力。」楚千城繼續說。

    「她並不是一個很喜歡戰鬥的孩子。」圖靈先生閉著眼睛痛苦地回憶著，「她在格鬥課和實戰訓練上的分數比較低，但是因為天賦高，所以評級上仍然達到了近a級。」

    「圖靈先生，這就是我為什麼一定要親自找你談的原因。」楚千城調出自己動平台上的檔案，那是娜塔莎二十年前的格鬥課和實戰評級測試視頻。

    上面娜塔莎正在與幾個戰鬥安卓體激烈搏鬥。她經過幾次艱難的反轉之後，終於將這些戰鬥安卓體全部擊敗。

    圖靈先生看完之後，感慨地嘆息了一聲：「正像我說的，她沒什麼戰鬥天賦。」

    「我看過視頻後發現，她幾乎沒有用過念力。」楚千城低聲說。

    「她一直不太會用她的念力。」圖靈先生苦笑了一下，「雖然她有我的血統，但是在念力的培養上一直磕磕絆絆，反倒是機械師的技能突飛猛進。我在家裡也曾經試圖教她培養念力的方法。但是，功效不大。」

    「念力師基本上都有過這樣的階段，如果精神上無法取消對自我的限制，就算天賦再強，念力也不會增長。但是一旦精神上的自我禁錮消失，他們就會突然間跨越一個等階。」艾莉忽然開口說。

    「哦，你倒是知道不少念力師的事情。」圖靈先生溫和地笑了笑，「所以很多念力師最拿手的技能就是精神激勵術，這是自我開拓精神場的基本手段。」

    楚千城笑著看了看艾莉。她在圖靈先生面前擺弄從燕程那裡學來的念力知識，真是有點班門弄斧了。不過圖靈先生喜歡就好。

    「我也查過她其他製造和科研上的學分，她在機械上的導師評價很高，但是她製造出來的機械產品卻無法通過知識聖堂的審核。」楚千城說到這裡抿了抿嘴。

    「你有什麼想說的，儘管說。」圖靈先生看到他的表情，立刻鼓勵道。

    「圖靈先生，她近a級戰力評級有多少是聯和精銳行動局看在圖靈家族的份兒上多給的？」楚千城深吸一口氣，「根據我的估計，她的綜合評估維持在b級都勉強，我頂多給她定個近b級。」

    「嘿！」艾莉用力打了楚千城的肩膀一下，對於他的尖酸刻薄感到十分的不滿。

    「沒關係，沒關係！」圖靈先生連忙阻止了艾莉。他的臉上一陣青，一陣紅，沉默了良久，終於緩緩嘆息一聲。

    「圖靈家族和聯和精銳行動局的關係並不好。我也沒有動用家族的人脈去和行動局拉過關係。他們對于娜塔莎的評級是不受圖靈家族影響的。」圖靈先生說到這裡，緩緩低下頭，看著自己的手，「但是白冷池聯盟方面，為了維持特級學府的聲譽，為圖靈家族的子弟提一些課程的分數，也是可能的。」

    「哦……」艾莉連連點頭。

    「白冷池聯盟會為了一個圖靈子弟，把她的評級從b級到a級直接提一個等階嗎？這麼做是否弊大於利？」楚千城追問。

    「……」艾莉緊張地抿著嘴，擔心地望著圖靈先生。圖靈先生朝她溫和地一笑，隨即直視楚千城：「這我就不知道了，不過設身處地地想，我也覺得可能性不大。」

    「這就很奇怪了。」楚千城在動平台上記下了筆記。

    「聖丹斯先生，可能很多查案的俱樂部聯絡員都發現了這個問題，但是他們都對此保持了沉默，只有你能當面向我問出來。」圖靈先生苦笑著搖搖頭，「這麼多年我一直迴避思考這方面的問題，因為我希望維持娜塔莎在我腦海中的完美形象。」

    「但是，這很可能是探案的盲點，為什麼娜塔莎會得到近a級的評定。白冷池聯盟到底做了什麼？這也許，只是也許，和她失蹤有關。」艾莉興奮地說。

    「如果探員們都把注意力集中在如何尋找aa級以上綁架者上面的話，很可能白費力氣。」楚千城收起了動平台，「得去白冷池新翡冷翠分校去調查一番。」

    「我會跟那邊打個招呼，這麼多年已經有十幾批探員去過，那裡已經有了個完整的接待程序，會保證你們調查的順利。」圖靈先生拿起了動平台。

    「不用了。」楚千城一把按住了他的手。圖靈先生疑惑地看著他。

    「我會用自己的方法。」楚千城淡淡地說。

    圖靈先生默默地凝視著他的眼睛，忽然明白了什麼，臉上露出些微的激動：「聖丹斯先生，你果然與眾不同。」

    「不多打擾了。」楚千城站起身來，和圖靈先生用力握了握手。

    「如果……」圖靈先生忽然激動地開口。

    「圖靈先生，目前我什麼都不敢保證，什麼都不知道。」楚千城連忙說。

    「不，我是說，如果你能找到娜塔莎的下落，無論是生是死，我願意……」圖靈先生深吸一口氣，下定了決心，「我願意把圖靈家族祖傳的機械製造技能傳授給你。」

    「但是，我不是念力師。」楚千城連忙推讓。

    「你可以去學嘛。念力和械力一樣，人類天生就會，只是自己沒有察覺罷了。」圖靈先生朗聲說。

    ……

    從圖靈家出來，坐進松島紅寶石里，艾莉手緊握著方向盤，激動得直喘粗氣，渾身發抖。

    楚千城在旁邊看得十分奇怪：「蕾恩，你這麼激動幹什麼？」

    「你不覺得熱血沸騰嗎？可以幫助一個失去女兒二十年的老人找回自己的親人。而且，還可以趁機學會老人的祖傳絕技，這不是很多傳奇故事的展開嗎？我就像親眼看到一段都市傳說在我眼前出現一樣。」艾莉連連跺著腳，用力散發著身上的激動。

    「城邦區的娛樂項目這麼少嗎？」楚千城忍不住吐槽。

    「嘖嘖嘖，知道啦。你是蠻荒浪子，見過大世面，我是小探員，頭髮長見識短。」艾莉癟著嘴發動了磁懸浮轎車，朝著新翡冷翠分校駛去。

    楚千城無奈地拿出動平台，向森提諾發了一個消息，很快的，森提諾也給他回了一個。

    「你對圖靈先生很照顧啊，我還以為你只對女人關懷備至。」艾莉忍不住再次開口。

    「我跟你說過，查理.瑞曼寫的那本書里關於我私生活的事，都是假的。」楚千城嘆了口氣。

    「這麼說你從來不是花花公子，從來沒有玩弄過女性，從來沒有利用過任何女人？」艾莉斜眼看他。

    「我對天發誓。」楚千城一邊說一邊撥打動平台上顯示的一個通訊。

    「喂，這是阿曼達的手機，誰找我？」通訊彼端傳來一個懶洋洋的女性嗓音。

    「你好，我是聖丹斯。」楚千城的嗓音顯出從未有過的深沉和滄桑。

    「吖」通訊彼端傳來一聲刺耳的尖叫。仿佛楚千城的通話讓她興奮到瘋癲。

    「你，找我？有事嗎？我，我在上學，現在脫不開身。」

    「沒關係，我去找你。和美人鯊激戰的時候，我不小心弄斷了你的胳膊，一直想要找個機會看看你恢復的情況。」楚千城溫柔地說。

    「你來找我？來我上學的地方？」通話中的女性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對，是白冷池聯盟特級學府新翡冷翠分校吧。我半個小時以後就到，能到校門口接我一下嗎？」楚千城沉聲問。

    「好！」

    楚千城掛斷通話之後，扭頭一看，發現艾莉正撇著嘴看他：「幹什麼？」

    「沒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