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認真且慫，從一而終

    「我明天就回去。」後天是周六，平常方山木都是周日才回，這一次他忽然改變了主意，「明晚回家吃飯。」

    過了好大一會兒盛晨才回復消息：「幹嘛提前回來？沒準備你愛吃的菜，要不你別回來了，我還得採購，怪麻煩的。」

    方山木笑了，察覺到了盛晨故作嫌棄之外的驚喜：「不用，隨便吃什麼都行。」

    「說隨便的人才是最挑剔的人。」

    「你別管了，我路上順便採購一些菜。」

    「你會買菜？別鬧了，你買來的菜要麼是壞的，要麼不能吃，要麼不好吃，要麼又太貴。」

    「人總要學習才能進步，需要試錯才會知道錯在哪裡。」方山木溫柔地笑了，「成芃芃說我的衣服太老土太刻板了，不太符合網際網路精英人士的風範，你幫我在網上再挑選幾件衣服吧……要年輕一些的，符合創業者的氣質，而不是大公司副總的風格。」

    「知道啦……既然是成芃芃提出的意見，為什麼不讓她陪你去買幫你挑選？」

    「習慣了穿你買的衣服，別人別說買了，哪怕是只提供參考意見，也總覺得穿在身上不合適。」

    「真話？」盛晨迅速發出一句，不等方山木回答，又說，「好吧，我有時間就幫你看看，但不一定有空，最近太忙了。」

    方山木知道盛晨最近確實比較忙，除了在蒙威的公司工作量加大之外，還在幫助江邊做一些好景常在成立的前期工作，還要管兒子，又得負責同學會的溝通和聯繫，每天的時間安排得極滿，和以前的他有得一比。

    「忙起來的感覺怎麼樣？」

    「很累，但很充實，會忘記許多事情，包括你。現在你回不回來對我來說都一樣。我現在多少理解你以前的感受了，當一個人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中後，就會變得對其他事情麻木了，或者說，沒太多興趣了。」

    方山木沒有回覆，心情有幾分沉重。人確實很難做到換位思索，因為許多事情沒有親身經歷就不會知道其中的艱辛和體驗，現在盛晨工作了，而且很有可能以後還會有事業，為什麼他感覺到的不是慶幸而是失落？

    之前他不是一直嫌棄盛晨脫離社會太久，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時代，不清楚工作有多難賺錢有多不易嗎？現在盛晨適應了職場女性的身份，一個人遊刃有餘地周旋在職場、家庭之間，嫻熟地切換職場精英和家庭主婦的身份，他卻感覺盛晨離他遙遠了許多。

    方山木一晚上都沒有睡好，翻來覆去地做夢，夢到了童年在村西的水溝裡面玩耍，少年時在縣城求學和人打架，高中時到了省城，大學後遇到了盛晨。

    在夢中，方山木在愛情的競爭中輸給了鄭遠東，他痛不欲生，望著盛晨和鄭遠東手牽手漫步在校園之中，他恨不得衝過去痛打鄭遠東一頓然後搶走盛晨。

    結果後來盛晨和鄭遠東分手了，他再次鼓起勇氣去追求盛晨，卻又再一次輸給了蒙威！大學畢業後，盛晨嫁給了蒙威，只不過盛晨和蒙威的婚姻並沒有持續多久，很快就在爭吵和冷戰中結束了。

    離婚後的盛晨，來到了方山木的公司工作，又慢慢地對他有了感情。他卻始終無法接受盛晨有過兩段刻骨銘心的感情經歷，她最先選擇的是鄭遠東，因為鄭遠東比他有錢。後來嫁給蒙威，因為蒙威比他臉皮更厚追女人時更會死纏爛打。不公平，世界上為什麼會有這麼多不公平的事情？

    方山木的事業一直很順利，但感情之路卻非常坎坷。大學時追求盛晨未果，又出於過于敏感的自尊拒絕了周之之，直到畢業後才遇到一個讓他心儀的姑娘范若琳。

    范若琳是山東姑娘，既有敢愛敢恨的一面，又有傳統的堅守。她和方山木認識不久就決定嫁給方山木，方山木雖然慢熱，但時間一長還是被范若琳的熱情開朗和大方征服，總算下定決心要和她結婚時，卻又橫空殺出了另外一個女孩花流年。

    花流年是山西人，和范若琳同為北方人，性格卻比范若琳更執拗更堅定，在感情上面，她也比范若琳更主動更大膽。喜歡上方山木後，她對方山木展開了猛烈的攻擊，很快就讓方山木淪陷其中，無法逃脫她一手編織的情網。

    范若琳不甘被後來者搶走幸福，想和花流年爭奪方山木。方山木此時卻猶豫不決了，按照他自己的審美和心理傾向，還是更喜歡范若琳多一些。但花流年帶給他的刺激和新奇，又讓他難以放下。儘管理性告訴方山木，其實還是范若琳更適合他，他和范若琳在一起，家庭更幸福生活更美滿，但人總是貪心不足蛇吞象，他想在花流年身上尋求一種可以讓他打破常規的激情，一直以來，他的人生都太平穩太按部就班了，沒有起伏和驚喜。

    范若琳察覺到了方山木的搖擺，她沒有哭鬧，也沒有努力挽留，只是留下一封信不辭而別。方山木先是愧疚了一段時間，後來就和花流年開開心心地在一起了。男人就是善變的動物，他的自責只持續了一個月就變成了心安理得。

    很快方山木就後悔了。

    和范若琳對他照顧得周到而服帖不同的是，花流年不會家務又好吃懶做，還愛慕虛榮，經常讓方山木陪她旅遊、購物。在戀愛之初，懶和饞可以當成可愛和優點，但相處久了，就成了生活上的矛盾點。方山木開始無比地懷念范若琳的好，范若琳既懂事又大方，並且識大體有分寸，花流年完全就是只顧自己開心不管別人情緒既自私又有些女權的作派，他決定和花流年分手重回范若琳身邊時，盛晨就又出現在了他的生命里。

    方山木的事業做得不小，錢是有不少，但能賺錢的男人肯定很忙，范若琳雖然不像花流年一樣既要求他有足夠多的時間陪她，又要有錢花，她很少要錢，但卻要他的時間，總是強調陪伴是最深情的告白。

    而盛晨則不同，經歷過失敗戀愛和失敗婚姻的她，比花流年和范若琳更了解也更理解男人，她在向方山木表露了愛意之外，既不要求他為她做什麼，也不要他陪她，更不要她的錢，她只是默默陪在他的身邊，給他關懷給他溫暖給他無微不至的照顧。

    慢慢的，方山木對盛晨已經冷卻的感情再次升溫了，儘管他接受不了盛晨的過去，但卻離不開盛晨的照顧。他才明白一個道理，真正厲害的女人是用愛之網包容男人，不求回報的付出，最終讓男人失去生活能力，把男人養成生活上的廢物賺錢上的機器，最終男人就會在她的溫柔鄉中從一而終。

    後來方山木幾次下定決心拒絕盛晨，每次都堅持不了多久就會再次淪陷，盛晨對他的體貼實在是太細緻了，讓他完全沒有逃離的勇氣，他只能認真且慫。盛晨完全就是他不擅長一面的補充，他不想說的話，盛晨替他說。他不會做的事情，盛晨幫他做。他不願意操心的麻煩，盛晨出面解決。

    最終，方山木向自己的習慣屈服，還是選擇了盛晨。范若琳傷心離去，說要恨方山木一輩子。恨就恨吧，有愛必有恨，人生就是一個矛盾對立的綜合體，每一次選擇的過程，就是取捨的過程。

    和盛晨結婚後，方山木幸福而知足，盛晨唯恐再一次失去到手的幸福，也許一個人只有經歷過了失去和痛苦，才會珍惜眼前的擁有和幸福。在盛晨的幫助和支持下，方山木的事業越做越大，因為盛晨既賢惠又持家，讓他沒有後顧之憂。

    ……天亮的時候，方山木笑醒了。回想起夢中的情形，悵然若失，仿佛真的有許多人生片斷遺落在了夢境之中。假若人生真的可以重來，他還會和當年一樣選擇盛晨嗎？會。但如果是夢境中的經歷，盛晨離婚之後再來找他，在現實中，他會和夢境中一樣和盛晨結婚然後和她共度一生嗎？

    方山木無法回答自己。夢中的他或許很感性很柔情，但現實中的他，很堅決很果斷，也很理智很堅定。只是他想了半天也沒有想明白，為什麼在夢中會出現並不存在范若琳和花流年，如果非要和現實中對比的話，周之之倒像是她們二人的綜合體。

    醒來後方山木去洗漱，忽然感覺今天比往常安靜了許多，探頭朝客廳一看，以前常見的熱鬧場景不見了，只有古浩一個人一臉茫然地轉來轉去在刷牙。

    對了，胡盼和許問渠搬到對面住了，怪不得歲月如此靜好。

    才這麼一想，胡盼房間的門被人推開了，成芃芃從裡面出來，打著大大的哈欠：「早，方叔，別忘了今天還有重要事情要做。」

    「什麼重要事情？」方山木一臉無辜。

    「幫你買衣服呀。」成芃芃得意地笑了笑，揚了揚手機，「不許說不！我已經約了我的著裝顧問，他負責幫你挑選和打扮。不只是為了公司形象，還有你不是馬上要參加同學會了嗎？不能在形象上失分，畢竟你是我們無限關愛的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