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1【恣意飛揚】

    「嘩嘩嘩……」

    葉誠仰著脖子，任憑溫熱的水花傾灑在他臉上。

    水蒸氣開始在浴室里氤氳瀰漫，葉誠靜靜地站在那裡，不知怎的，他現在滿腦子都是那個女孩爽朗甜美的笑容。

    葉誠的心很亂！

    今天的葉誠舉止行為很反常，如果換做以前，他絕對不會當面跟成彬鬧僵，也不會唐突地要高園園的電話號碼。

    這幾年來，葉誠不是沒遇到囂張跋扈的白痴，也不是沒遇到過讓他心動的女孩。但他始終謹小慎微、避免與人發生衝突，因為他身上還背負著幾十萬的巨債，生怕丟了工作斷了生活來源。遇到喜歡的女孩子，葉誠也總是強忍著內心的悸動，不敢將自己的情感表達出來，因為他還沒有資格去談戀愛，他無法給對方任何的保證。

    葉誠就像是被套了沉重的枷鎖，他只能壓抑自己的本心，步履維艱地蹣跚而行。

    但現在卻不一樣了，家裡欠的錢已經還掉大半，葉誠身上的桎梏得以解脫，整個人也變得開朗灑脫起來。

    從小到大，葉誠都是同齡人當中的明星焦點。

    他的學習成績很好，五歲讀小學，中途還跳了一級，十歲就直接升初中，十三歲考入重點高中，成為全校年齡最小的學生；

    他的才藝出類拔萃，五歲學鋼琴，六歲學越劇，八歲在全省少兒歌唱比賽榮獲冠軍，十五歲休學一年閉關深造，十六歲在中央音樂學院的藝考中專業分第一名；

    他總被其他家長當做榜樣教育孩子：「你看人家葉誠，讀書又好，還會唱歌彈琴，你就不能學著點？」

    一帆風順的成長經歷，身邊所有人的讚譽，造就了葉誠跳脫飛揚的性格。他自視甚高，甚至優點目中無人，他看不起那些成績差又沒教養的同學，有時還會說出非常侮辱人的話。

    然後突然一朝驚變，葉誠從天堂被打入地獄。

    生活的磨難，其實也是一種財富。他在挫折中學會了尊重、學會了諒解、學會了隱忍、學會了寬以待人、學會了低調處事、學會了從弱者的角度看世界……

    細細想來，葉誠真的有些慶幸。如果不是家裡發生變故，或許他會變得囂張跋扈，會變成像成彬那種讓人噁心的混蛋。

    今天葉誠和成彬發生衝突，作為一個已經踏入社會的成年人，其實是很不理智的行為。但他終究還是沒忍住，壓抑了四年總歸是要發泄的，成彬只不過是一個引子。

    同樣，向高園園要電話，也是愛慕異性的本能在驅使。禁慾四年的葉誠，還是個21歲的小處男，遇到高園園這種美麗大方、氣質清新的女孩子，自然而然就生出了傾慕之心。

    如果高園園拒絕，又或者她只給經紀人的電話，葉誠多半會知難而退，畢竟兩人現在的社會地位相差甚遠。

    但高園園居然給了私人電話，葉誠就不由地浮想聯翩，覺得自己似乎還有機會。

    洗完澡出來，葉誠躺在床上翻來覆去，他握著手機想給高園園打電話，但又覺得那樣太唐突了，畢竟兩人剛剛分開沒多久。

    好幾次葉誠編輯簡訊，在發送的時候又選擇刪掉，一來二去，他整個人都變得焦躁起來。

    好吧，小處男第一次主動追女生，那種茫然無措、瞻前顧後、患得患失的心情，大家應該表示理解。

    媽的，大不了一死！

    智商降到負數的葉誠，終於抱著不成功便成仁的心態，毅然撥打了高園園的電話。

    足足等了十多秒都沒人接，葉誠剛鼓起的勇氣一下子就泄掉大半。就在他準備放棄的時候，突然電話通了，高園園的聲音傳來：「喂，葉老師你好。」

    電話雖然打通了，葉誠卻不知該說什麼好，之前準備的各種聊天內容被他忘得一乾二淨，只能順著高園園的話說：「高小姐，你可別叫我葉老師，都把我叫老了。」

    高園園笑道：「呵呵，那你也別叫我高小姐啊。」

    「那我就叫你園園？」葉誠心中一喜，沒等對方糾正這稱呼，他就繼續說道，「我這麼晚打電話來，沒打擾你休息吧。」

    「沒有啊，我剛洗完澡，正在吹頭髮。」高園園的語氣很平靜，讓葉誠猜不出她此時的情緒。

    「呃……」葉誠突然又不知該說什麼了，只能強行找話題道，「那個，今天的合作很開心，希望以後還能有機會一起做節目。」

    高園園客氣地說：「我也是，第一次做網絡直播，感覺挺新鮮，而且葉老師……嗯你也主持得很好。」

    「呵呵，多謝誇獎，我還有很多要改進的地方。」葉誠開心地說，對方的每一個讚賞都讓他心情愉悅。

    兩人聊了幾句沒營養的話，高園園那邊就說道：「時間很晚了，我頭髮還是濕的，要不下次再聊吧？」

    「啊……那行，你先吹頭髮吧，別著涼了。晚安！」葉誠有些失落地說。

    「晚安。」高園園把電話扔到一邊，起身去拿吹風機。

    過了十多分鐘，高園園吹完頭髮，躺在床上用手機上了會兒網。正準備睡覺的時候，她突然收到一個微.信消息，打開發現是葉誠在申請加她好友。

    高園園抿嘴一笑，順手就點了同意。她對葉誠的印象還不錯，帥氣、陽光、還有點才華，並不排斥和葉誠做朋友。

    當然也僅止於此，這些並不足以讓高園園心動，她其實是一個很慢熱的人。

    「睡了嗎？」葉誠發一條微.信過來。

    「睡了還怎麼給你發消息？」高園園好笑地回了一句。

    葉誠那邊遲疑了好久，突然又發來一條微.信：「這是我寫的一首歌，你聽聽。」

    消息後面附帶了一個音頻文件，高園園好奇地點開，房間裡很快響起一段好聽的鋼琴前奏。

    「當你老了/頭髮白了

    睡意昏沉

    當你老了/走不動了

    爐火旁打盹/回憶青春

    多少人曾愛你青春歡暢的時辰

    愛慕你的美麗/假意或真心

    只有一個人還愛你虔誠的靈魂

    愛你蒼老的臉上的皺紋

    ……」

    這首歌旋律舒緩，前奏就給人以安定舒適的感覺。高園園並沒有太當回事，只把它當做安眠曲，閉上眼睛靜靜地聽起來。

    但很快，高園園就被歌詞中那種天荒地老的浪漫所打動，她忍不住把手機貼到耳邊，聚精會神地聽下去。

    大部分抒情的歌曲，都適合在睡覺前聽。夜晚一個人躺在床上，拋卻生活的煩惱和俗世的掛礙，靜靜聆聽感受某首歌，體會著歌聲中的情感和意境。或悲傷、或溫馨、或浪漫、或喜悅……喜怒哀樂、塵世悲歡都流進人的靈魂之中。

    高園園雖然還是中央戲劇學院的學生，但她的追求者卻多得能組建一個加強排。「多少人曾愛你青春歡暢的時辰，愛慕你的美麗/假意或真心」，這兩句歌詞簡直唱進了高園園的心坎里，那些追求者哪個不是喜歡她的容貌？

    只有一個人還愛你虔誠的靈魂，愛你蒼老的臉上的皺紋。

    真的有這樣一個人嗎？

    高園園翻了個身趴在床上，呆呆地望著手機，思緒不知飄到了哪裡。

    「燈火昏黃不定

    風吹過來/你的消息

    這就是我心裡的歌

    當我老了/我真希望

    這首歌是唱給你的」

    高園園單曲循環聽了十多遍，聽到最後那句歌詞的時候，她心中一動，發信息問道：「當你老了，這首歌你希望唱給誰聽了？」

    葉誠沒有正面回答，而是一語雙關地反問：「你喜歡聽嗎？」

    高園園遲疑了幾秒，最後只回了兩個字：「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