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八章 即將開春

    李月辰看人的眼光遠遠沒有老媽武則天那麼毒辣，正因如此，她非常相信老媽的判斷。

    裴懷義這人，從進宮到現在，基本上一直都在按照老媽調教的方向發展，可以說，他變成如今這副模樣，正是武則天希望的。

    發生了這種事情，自然也沒興趣繼續賞燈了，裴懷義跟武氏兄弟道別，早早回到了白馬寺。

    御馬來到寺門口停下，裴懷義一臉陰沉的跳下馬背，跟著手下的和尚往裡走。

    旁邊的和尚輕聲匯報著：「六子的命倒是保住了，但那隻手已經接不上了……」

    「既然如此，那就已經沒用了。」裴懷義一臉陰沉道，「日後他不用過來了！」

    「是！」

    旁邊的和尚答應一聲，但內心之中卻不免有些兔死狐悲之感。

    六子是因為他才被長公主砍了手，而他卻說扔就扔，一點都不顧及舊情。

    若是有朝一日自己也落到了這等地步……恐怕也是毫不猶豫就被拋棄的命運吧？

    回到自己的房間，裴懷義驅散了下人，躺在床上發呆。

    今天的事情讓他無法忘記，也為自己感到丟臉，但回想起那位殿下拿著斧頭走過來的畫面，仍然忍不住心有餘悸！

    裴懷義也殺過人，在天后的刻意調教下，也打死過幾個吃裡扒外的宮女太監。

    但終究無法跟李月辰這種親身上過戰場的人相比，拋開身份不談，雙方的氣場就不在一個級別上。

    回想起李月辰拿著斧頭走過來的那一幕，仍然讓雙腿忍不住有些發抖。

    突然有敲門聲響起，一名首先端著一杯茶進來：「裴師，飲些茶歇息吧。」

    裴懷義一下子從床上跳起來，在那小和尚放下茶杯之後，一巴掌扇在了他的臉上。

    力度不大，但聲音不小，「啪」的一聲甚至都在房間內引起了一陣回音。

    小和尚被打的有點懵，不過還是馬上認錯：「裴師恕罪！」

    裴懷義不說話，繼續不停的往他臉上扇巴掌，「啪啪」的響聲不絕於耳。

    他力度算不上太大，但一直這麼扇，很快就讓那小和尚臉變得紅腫起來。

    但他絲毫不敢回話，就站在那裡任由他一下一下的扇巴掌。

    一臉扇了二三十下，裴懷義才長出了一口氣，擺了擺手道：「自己去賬房領一貫錢賞賜！」

    「是，多謝裴師。」被打的小和尚答應一聲，趕緊轉身跑了出去。

    回復了一些心情的裴懷義端起茶杯以鯨吞之勢一飲而盡，抬起袖子擦了擦嘴，再次躺在了床上。

    只不過此時眼神之中又回復了明亮之色，心中暗暗下定了決心。

    以後一定要好好給天后辦事，多在手裡攬些權力，只要大權在握，就不用害怕太平長公主了。

    如今的裴懷義很清楚，上流社會，看的不是誰能打，而是誰手裡有權力。

    就包括天后想要搞誰的時候，也是先奪權，再安罪名，否則根本沒有用。

    所以只要以後能攬到更大的權力，最好是手裡也能有兵權，就不用害怕這位殿下了！

    裴懷義相信，自己能從一個市井小販一躍進入上流社會，這還不是終點！

    ……

    上元節的事情對李月辰來說只是一個不值一提的小插曲，並沒有太放在心上。

    砍那和尚一隻手，也是他罪有應得。

    公主的侍女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打的，雖然李月辰一直都挺親民，但皇族該擺的譜仍然還是要擺的。

    二來那幫和尚在裴懷義這種老大的帶領下整日欺男霸女，可謂是無惡不作，也應當給點教訓。

    區區一個裴懷義，朝堂上隨便他怎麼折騰去，但欺壓百姓卻讓李月辰看不慣。

    只敢對弱者齜牙的，其本身仍然是弱者。

    上元節過完之後，李賢那邊的後勤工程部隊就接到了命令，去皇城修建圖書館。

    弘文館前面還有一塊不小的空地，用來建一個圖書館肯定是足夠了。

    這個為了方便省事兒，依然是由工程院那邊負責設計，仍然是青磚水泥建築，但是運用了大量的透明玻璃窗，可以保證在白天內部光線絕對足夠。

    與此同時，天后也在朝堂上宣布了這件事情，不少大臣們反對的意見也都被一一駁回。

    天后的理由很明確，就是想要為天下讀書人做點實事兒。

    這麼一句話說出來，就等於站在了道德的制高點上，大臣們根本沒辦法找出更好的反對理由。

    大多數窮苦家庭出身的官員都舉雙手表示贊成。

    如今朝堂上的主要勢力還是士族居多，但如果說著圖書館一旦建成，說不定就能給他們這些底層出身的官員更多的力量。

    天后以一個非常任性的態度直接讓這件事情沒有任何商量餘地的強行通過，士族又拿不出好的反對理由，只能聽從。

    於是在正月十八，李賢手下的工兵部隊正式進入了皇城，開始動工。

    二月初一的報紙上，詳細報道了天后下令開辦圖書館的事情，很快就引起了讀書人的一陣討論。

    大多數的讀書人都覺得這條政策簡直是太好了，幾乎讓讀書人的難度整體下降了一大截。

    太平茶樓，單單聽這個名字就能知道肯定是李月辰名下的產業。

    這大伴部博麻確實還算有點經營天賦，再加上略微有些死板的民族性格，倒確實是將茶樓經營的有聲有色。

    二樓的雅間裡面，李月辰翹著二郎腿坐在桌前，聽著樓下不少讀書人的討論，嘴角微微翹起。

    大半部在半透明的骨瓷杯里倒上一杯茶，小心翼翼的推到了她的面前：「殿下，根據我的實驗，有些茶比起山水，更適合用井水沖泡……」

    聽著他的介紹，李月辰點點頭：「那便試試。」

    這茶水剛剛福來已經提前喝過確定沒問題了，她伸手端起茶杯，先放在鼻子前略微聞了聞，感覺味道確實不錯。

    因為這個年代沒有那麼多種類的飲料，常喝茶的李月辰也成了半個品茗行家，也能聞出來不同茶之間的區別。

    她端起茶杯的時候，一旁的大伴部卻在盯著她的手。白皙修長的手指輕輕捏著茶杯，僅用大拇指和中指抓握，其他三個手指微微翹起，讓這隻手顯得靈動了不少。

    被花朵染紅的指甲清透靚麗，微微泛著光，會讓人忍不住將注意力集中過去。

    跟著公主久了，這位公主的傳說也聽說了不少。他歪著腦袋，怎麼都有點想不通，這麼一雙看似柔弱無骨的手，為何會擁有能生撕活人的力量？

    「嗯，味道確實不錯！」

    李月辰微微點點頭：「井水甘甜，配上這茶，確實是絕佳。」

    「謝殿下誇獎，小人定然更加努力研究其他種類……」大伴部連忙行禮。

    這時樓下的討論聲越來越大，似乎是快要吵起來了。

    李月辰擺擺手讓他安靜一點，集中注意力側耳傾聽起來。

    聽了一會兒大概明白了事情的經過，也是因為即將開辦圖書館的問題吵起來的。

    只是雙方爭論的點在於圖書館要不要設立門檻？

    到底是只讓讀書人進去還是說所有人都能進去這個問題引發了爭吵，而且吵的越來越凶，甚至都有打起來的趨勢。

    這個年代的讀書人可不是手無縛雞之力，也不認為動手有辱斯文。

    在唐朝這個理學還未興起的時代背景之下，吵著吵著就動手的情況一點都不少見。甚至在太宗朝時期，大臣們在大殿上爭論不休的時候也會直接動手上演全武行。

    不過李月辰卻輕輕笑了起來，圖書館當然是會對所有人都開放的。

    而且這還只是第一步，將來如果有可能，還要開設孤兒院，推廣義務教育等等……

    眼前這些正在爭吵的讀書人肯定不會知道，距離他們捲起來的時代，已經不遠了！

    ……

    過年之後並沒有太多事情，除了偶爾去圖書館那邊的施工現場看看之外，剩下的時間基本上都在拉著義陽公主一起完善思想品德課程的教材。

    李月辰主要負責提出想法，然後由義陽公主主筆編寫。

    教育方陣雖然是確定了，但還要想辦法能夠加深他們的印象才行。

    考慮到今年九月就要正式開學了，所以應該提前通知一下其他皇室成員，讓家中適齡的孩子都過來上學。

    仁壽殿裡，武則天端著茶杯搖了搖頭：「若單純讓其他皇族宗師適齡孩童過來上學，這與質子無異，各地藩王不可能同意。」

    「不，孩兒的意思是，從下一代開始，皇室子弟便不去外地就藩了。」李月辰解釋道，「皇族宗室子弟都要當兵，這所謂的王爺，自然也就僅僅是個稱號而已了。」

    「哼，如今已經在外就藩的可不會同意。」武則天輕輕一笑，「王爺當的好好的，突然之間被送去當兵，還要承擔皇室責任……想都別想！」

    李月辰點頭表示贊同：「所以才說是從下一代開始嘛……」

    她故意沒說這一代應該怎麼辦，因為這個答案早在一開始就定下來了。

    未來的改革肯定是阻力重重，其中最大的阻力便是這幫皇族宗室。

    士族肯定也會反對，所以他們兩者之間便有可能聯合起來搞事情。

    對於士族來說，當然是能跟他們合作的皇帝才是好皇帝，而未來的改革他們肯定是不願意的。

    反正這些皇族宗室也都姓李，到時候可能就會造反，隨便擁立一個想要當皇帝的上去，雙方皆大歡喜！

    但實際上，武則天的目的也就在這裡。

    正因為知道未來的改革方向他們不可能會同意，所以她也在讓事情往這個方向去發展。

    說難聽點，就是逼著他們造反，這樣才有舉起屠刀殺他們的理由！

    目前一切都在按照天后的計劃緩緩往下發展著，而且由於火炮已經研製成功，進度還加快了不少。

    「此事我會下詔通知各地藩王，辰兒也做好相應的準備吧，日後免不了又要到處去平叛了。」武則天笑道。

    李月辰倒是毫不在意：「阿娘放心，此事簡單的很，甚至就算沒有我，千牛衛都能解決他們！」

    這話說的一點都不誇張，如今千牛衛的軍隊體系超出這個時代太多了。尤其是有了手榴彈和火炮的情況下，已經不是能夠通過人數去碾壓的了。

    再加上耿雲強等人以及參謀團強大的軍事素養，可以說遇上這個時代的軍隊基本就是碾壓，單方面的屠殺。

    「嗯，這點我倒是相信。」武則天點點頭，隨即有些疑惑的問道，「可如今廢除了連坐制，他們的子嗣送進學校，是否會……」

    「仇恨肯定是會有的，但小孩子的三觀更容易通過教育去改變，年齡越小越是如此！」李月辰點頭回答道，「阿娘放心，孩兒能將他們教育好的！」

    她說這話是真有把握的，上官婉兒就是個最明顯的例子。

    老媽跟她肯定是有仇的，畢竟她父親和祖父都是被被老媽弄死的。

    但實際上，因為鄭氏從小並沒有跟她豎立仇恨思想，再加上她的記憶裡面根本就沒有這兩個人，所以要說恨天后或許還真算不上。

    教育，其實就是塑造人格的過程。

    李月辰不敢保證所有人都能接受自己的思想，但只要其中大多數能接受，隨著制度的逐漸完善，剩下的人就翻不起什麼浪花來！

    「不過阿娘這詔書還是等等再發。」李月辰端起茶杯給她添水，「等上兩月，多製造一些火炮出來，順便新兵的授銜儀式過去再說。」

    在千牛衛這種注重儀式感的軍隊，新兵在授銜之前還算不上一名戰士，只有在授銜之後，老兵們才會將其當成真正的戰友來相處。

    現在不少新兵剛剛過了適應期，已經能夠很好的完成每日訓練了，都在摩拳擦掌的等待著授銜儀式呢。

    武則天點點頭：「也好，反正你那學校九月才開學，倒是不著急。」

    「對啊，而且孩兒覺得，詔書一出，就算他們不同意要造反，也需要一些準備時間，到時候就可以先派出暗衛去打聽情報……」

    在打仗這方面，女兒是專業的，武則天沒有反駁，點點頭表示明白了。

    母女倆就這件事情一直商量到了晚上，吃過飯之後李月辰才告退出了宮。

    回公主府的路上，騎在馬背上的李月辰忍不住看著漫天星空，心中在想，春天即將到了，然而對於某些人來說，恐怕卻是凜冬將至！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