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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姐姐你好美

卿汀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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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九快步朝竹屋走去,她不想讓陰寡月瞧出什麼異樣來,她隱約也察覺到了夜風那日去隱月閣找她的最終目的。

    沒有想到,夜風久在軍旅,竟然連這種事情也算計到了。

    可是陰寡月又不是傻子,只要她稍稍露出破綻就能被他一眼看出。

    「我口渴了……」顧九嘟囔了一句後,快速衝進房內。

    也確實是渴了,一連喝了三杯,顧九又想起慕七那句:飲牛,飲犢子……

    生命之中,來來去去拂之不去的就那麼一些人,至於慕七,早些年顧九是擔心牽掛他的生死,至於後來,便也將那句沒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常常掛在嘴邊了。

    她用袖子擦拭乾淨唇角的茶漬,回首就瞧見陰寡月小步匆匆地進房門。

    他逐漸結實肩形顯露出來,連下巴的稜角也比初時更加顯露,這樣的陰寡月無疑是氣質翩翩,又逐漸俊美的……

    若是再配上一身的錦袍,他便與長安城中的清貴公子無異了……

    可是,他平生不愛奢華,尋常一身素袍也從未褪過……

    顧九沒有嘆氣,反而釋然一笑,這樣的他正是她所喜愛的,不驕不躁,不爭不露,卻在該露鋒芒時,讓人眼前一亮。

    不鳴則已一鳴驚人,便是這個道理吧……

    顧九自認為所知道理並不多,卻能通過她所有的感知來讀懂陰寡月……

    這便是文人所謂之相知……

    她不僅要做他白頭偕老的妻子,還要做他花能解語的紅顏。

    很感謝,歷經種種,陪伴在他身邊的還是她。也很感謝他們彼此互給對方一個機會,挽留這初時來之不易的心悸。

    「還要喝茶嗎?我去給你打些熱水來……」被顧九看了許久的陰寡月,紅著臉,顫抖著手去拿茶壺……

    都多少年相處了,他竟是越過越轉去了……

    猶記得,初見時候,他二人相處,時常紅臉的人是她。

    等等,若是沒有記錯,那個時候在長安,他是敷了脂粉的……

    對,他用脂粉掩飾了他少年時習武顯露的稜角,更讓他的面色看著蒼白無華,所以……那個時候即便是他臉紅了,她也不知道啊。

    顧九搖搖頭,唇邊又勾起一抹笑,她抬眼瞧著陰寡月拿著茶壺倉皇離去的背影,又是「噗嗤」一聲。

    她的小丈夫,要是真的是小丈夫就好了,他的心裡……其實有很多她不曾觸及的地方。

    是啊,每個人都有秘密,她又何必刨根問底,自少在這世上,他只會對她一個女子坦誠。

    顧九朝一旁的書案走去,瞧見書案上放著的正是她那日給陰寡月準備的護膝和護腕,還有一雙手套,擺放在這裡肯定是才洗了,曬乾後小青收拾了放到這裡的。

    看來他還習慣用這些東西……

    顧九伸出一手撫摸了片刻,又收回手,也難怪這幾日毓秀閣里這東西賣得不錯。

    若是再發明一些女子用的東西呢?

    比方她月事來的時候,小腹時常痛,可不可以做出什麼「暖宮帶」來?或者男子用的「護腰帶」?

    最好裡頭能放一些保質時間較長的中草藥……

    顧九覺得這個突然而來的靈感不錯,不若嘗試一下。

    等會兒就問問陰寡月那廝,有什麼草藥可以做這些的,或者聽聽他的提議。

    對了,還有玉石坊的事情,從玉石坊老師傅那裡她已經得知了那個……玉簪子的事情,那是陰寡月到江南的時候親手設計,親手打造的……

    為她打的,也不難得知後來是謝珍將這個簪子弄得滿城都是了……

    她表面上將簪子還給了寡月,然而卻在背地裡讓人打造了一隻不一樣的,還帶著同長安命婦們去拜見皇后。

    現在回想起那一夜傷心無比的陰寡月,她都心有餘悸,那一支簪子,她已小心珍藏了,如今也沒聽到那些貴婦們談論那玉簪的事了,看來那夜的詩會,或多或少還是有些成效的……

    寡月捧著茶壺從房外進來,臉上帶著憨厚又寵溺的笑。

    即便是這樣相處的日子十分的短暫與不易,可他由衷覺得滿足。

    他瞧見顧九歪坐在茶榻一側,手中把玩著的是他命小青嗮好的決明子。

    他無聲的給顧九泡茶,斟茶。

    「對了,寡月我問問你有什麼草藥可以對小腹好……」

    歪坐著的女子突然開口問道。

    不明她如何起性問起這個來。

    寡月沉思了片刻,微紅著臉道:「九兒說的是益母草嗎?……」

    他方才想了想九兒的意思,應該是用草藥外用……

    聽他這麼一說,顧九坐正了身子。

    益母草嗎?

    「益母草能活血調經『利尿消腫。對月經不調,痛經,經閉,都有作用。」寡月微笑著走近道,「還記得以前你月事來的時候腹痛時喝的湯藥嗎?君藥就是益母草……」

    顧九恍然大悟,可聽他將「月事來時」說得這麼順溜又不由的多看了他一眼。

    那少年像是懂了似的,又騰地紅臉,乾咳了幾聲。

    這一咳,顧九倒是不安了,以為他病又犯了,急急忙忙地站起來,問東問西的,那少年臉更紅了,捂著唇道:「沒事,沒事……」

    顧九見他是真沒事才放下心來,她同寡月說了一下自己心裡的想法。

    「寡月你說將益母草曬乾了縫進布袋裡,做成『暖宮帶』如何?會有效果嗎?」顧九問道。

    寡月遲疑了一瞬道:「效果是有的,可是……現在是冬季,益母草要在夏季才能開花、採摘,這一來,九兒也只能等到明年夏季了才能著手去做……到了冬季就能做你要的暖……咳咳……帶子了。」

    顧九凝著寡月緋紅的臉覺得他說得很有道理,如今要是購置益母草只能去杏林閣那種「藥店」裡頭買了,無疑草藥的價格會隨著生產季節而變化,等到明年夏天,再著手採摘吧。

    「我手下的藥莊裡頭,剩下益母草可以先試試,明年便著手嘗試吧……」顧九摸著下巴道,希望能對大雍女性有利,最好能讓她大賺一比。

    「嗯……」寡月溫和頷首。

    末了,他走到一處柜子前,取出一個捧盒來。

    顧九盯著他手上的捧盒,面帶疑惑。

    「這是小易給你捎來的零嘴。」寡月笑道。

    寡月將捧盒打開來,原來是大棗……

    不過這大棗是用蜜糖醃製的,很大顆,又很甜膩,寡月吃不慣這些,但是看著顧九吃得開心,他就很開心了。

    這大棗是從齊魯運來的,到了長安再由一品樓的廚子們醃製,所以這大棗只有一品樓能買到,一到近臘月的時候就被這府那府搶光了。

    「小易都開始辦置年貨了?」顧九訝了一下。

    寡月點點頭,道:「前幾日特地同他說了下的,趕著臘月前東西便宜一點,到了臘月柴米油鹽都會翻倍漲的……」

    顧九點點頭,明亮的雙眼盯著寡月,想不到她忘了的事情他都能處理好,而且他什麼都懂,上至國事廟堂,下至柴米油鹽……

    也果真是出得廳朝堂,入得廚房……

    得夫如此……她還有什麼好強求的呢……

    捧著他遞來的茶杯,顧九唇角又揚起憨態可掬的笑容。

    寡月挨著她坐下,柔聲道了一句:「再樂什麼呢?」

    「啊?」回過神來,顧九羞赧地望向他。

    也沒樂什麼啦,就只是樂她撿到一個「活寶」而已……

    見顧九但笑不語,抿唇不答話,寡月也沒有多問,摸了摸她的小手,感受到是溫熱的,心裡便踏實了些兒。

    「九兒,桌上還有幾本話本,好像是你常看的那家出的新書,你若閒著無聊可以翻翻,我去扎馬步了……」寡月摸了摸鼻子,他只是怕夜風回來瞧見他沒長肉,又有得折騰了,也不知夜風這幾日如何了,他那「要緊的事」辦得怎麼樣了?

    「嗯……」顧九見他如此體貼,便乖巧的應了聲。

    等寡月走後,顧九才反應過來,常看的那家出新書了?

    顧九狐疑了一下,朝書案移動過去。

    原來是單行本,也不知是講誰的,顧九饒有興致地翻開來一看,只見一個火紅衣袍的美人兒慵懶地躺在樹上,一個水藍色衣衫的少年在玉簪花樹花枝下端坐撫琴,沒有文字,只有幾個畫風唯美的圖片……

    顧九瞅著那幾張圖片,時間一晃而過。

    ·

    卿灝回宮一趟,與太子妃鬧了一場後,就趁著黃昏離宮去了別院,要他對著太子妃那張冷臉,或者再聽母后的嘮叨,不若去別院將就。

    因司幽凰一事,太子卿灝從臨安火速趕回不說,還責罰了當事的幾個隨行近衛。

    那幾個近衛一開始接到湮魅影的信函時,因臨安王舊部一事,沒有及時告知太子,而是事隔多日之後,太子才從他們口中獲悉。

    那日太子還在聽畫船上那些戲子的清唱,一得知宮中之事就火速會京。

    什麼臨安王舊部的歸順問題全交與幾個屬下去做了。

    雖說事情已進展到,臨安王舊部不得不就範的情況了,可是太子如此草率回京,是不是太過輕率了……

    況且太子因故離開皇宮已是不易,這樣離京的機會就被生生錯失了嗎?

    湮魅影站在太子的書案前,他能感受到身旁的陰寒氣息,他大氣不敢出的低垂著頭,屏住呼吸……

    若不是因為那安雨翎是個太監,太子估計一怒之下要去玉漱宮偏院翎台去將那處夷為平地了!

    湮魅影如今心生疑惑,按理司大人不過一個臣子,太子這樣的反應是不是太過了些?

    早年太子近衛有一兩個遇難的時候,太子雖表現的低沉,著手料理那些人後事時,也不見哀傷啊?

    殺手的世界裡沒有男女之情,只有主僕之間的忠誠,和太子對他們的重視,所以湮魅影以為太子只是比起他們異常重視司幽凰罷了……

    司幽凰能嫁與安雨翎,對於形勢也不見得是無利的,畢竟司幽凰是太子的人,湮魅影如此想到。

    末了,他見太子從座椅上站起身來,冷聲道:「司幽凰是本宮的人,就算是今天許給了一個太監,日後也還是本宮的人!」

    他將「太監」二字咬得極重,明黃色的太子冕服內,十指緊握成拳。

    太子妃的不安分已讓他無比的反感,安雨翎那裡他又是不知底細,無能為力!

    湮魅影不懂太子具體是什麼意思,但他知道,他們是太子的僕從,生是太子的人,死是太子的鬼。

    「魅影,你去問孤蘇郁狸門一事進展如何。」卿灝冷聲同湮魅影吩咐道。

    「是……」湮魅影低垂的頭不曾抬起,應答、然後躬著身子退下。他心裡清楚若是狸門一事孤蘇郁有進展一定會來找太子的,這麼久沒來,定是狸門之事無果……

    ·

    夜風抵達臨安是這夜黃昏,進了臨安便命屬下給雲羅和高鄴二人留了信,酉時剛一過,雲羅和高鄴就趕來夜風下榻的客棧了。

    雲羅和高鄴沒想到主子放下長安的事情來臨安了,看來主子這裡一定得到了什麼重要的信息。

    「如何了?」坐在高座上的夜風凝著雲羅和高鄴二人道。

    雲羅同高鄴上前一步,高鄴瞧了眼雲羅,示意他先說。

    雲羅嘆了口氣,走到夜風身側,低聲道:「我同高鄴前幾日都分頭盯著那畫船和城南的幾個臨安王舊部的宅院,屬下猜想……那伙人一定同那幾個將軍達成了協議,是想將那幾人的家屬從太子手中救出來……若是這樣那些人才會願意效忠那伙人的頭目?」

    夜風這一路上也是這般假設的,只是慕華胥借用臨安王的兵力去救六皇子?是不是太不切實際了些兒?臨安王的舊部如何同意去做這種事情?

    看來事情比他想像的還要複雜……

    只是……出於內心深處那份蓬勃野心,他也做不到將這獲得臨安王舊部的兵力的機會假手於人……

    何況,他連嘗試都沒有嘗試。

    他此行便是為了一查慕華胥,再儘可能的對臨安王舊部進行了解。

    「主子……有何計劃……」高鄴凝著夜風深沉眉目,不禁按捺不住的問道,他們逗留於此地十天半月,如此毫無下手之處,他們也是心中頗為無可奈何啊。

    「不……」夜風撐著下巴道,雲羅和高鄴二人都不解地望向自家主子。

    「臨安王的兵力……現在各股勢力都在爭著搶著,如此一來……我們更加不得插足了……」

    雲羅和高鄴臉上的神情頓改,有疑惑,有惋惜,更多的是不解……

    「主子……」高鄴是個性急的不禁喚出口。

    夜風一抬手,打住了他,只是他們既然知曉了這夥人背後的勢力,就不能再插足臨安了,隔岸觀火或許會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慕華胥,他究竟要做什麼?

    以他江南商賈的身份,他要兵力作甚?

    再者,以他西涼皇子的身份也不該去動臨安舊部的兵力……

    這裡頭究竟藏著什麼陰謀呢?

    慕華胥頂著慕氏的帽子,與太子為敵,他究竟是要暗中做什麼呢?

    「高鄴,你的傷沒事吧?」

    夜風望向高鄴問道。

    「回主子傷沒事,那畫船的人知道驚動了我們,在出事當夜就走了……」

    「嗯……」夜風凝眉道,以華胥樓主的警覺,子凝香是不會再出現了。

    夜風從座椅上站起道:「留兩人在此打聽消息,你二人隨我去江南。」

    夜風說著對後頭跟來的兩名黑衣屬下使了個眼色。

    那兩名屬下立馬會意,出了房間到掌柜那裡包了十斤的牛肉,餅子備足了五人的至少一天一夜的水。

    「連夜離開。」等那兩名黑衣人回來後,夜風說道。

    ·

    長安東城竹舍。

    因為次日要上任,當夜裡顧九就給寡月收拾好東西回了東城府宅。

    好長時間不見寡月的衛簿、衛箕、寧遠和蕭肅,瞅著主子微黑的面還有壯實的身子,這才信了小易前些日子嘀咕的話。

    「怎麼樣?說了沒騙你們吧?」小易同他們四人說著,「前幾日去的時候爺在扎馬步,葉將軍在後頭扔銅錢,咱家爺可是動都不動一下的……葉將軍以前做我主子的時候可……」

    說著小易住了嘴,想起以前舊主子折騰他的樣子,他就一震惡寒。

    「……」衛箕和寧遠也沒聽小易嘮叨了,上前將他一攬道,「給爺做飯熬藥去,這以後你可得督促主子鍛煉了!」

    小易摸了摸鼻子喵嗚般的「嗯」了一聲。

    近臘月以後三品以上的早朝不是每日都有,隔著幾天有一次,還好明日寡月無朝,不用寅時就去宮門外候著,不過依舊要卯時前抵達翰林院。

    寅時的時候寡月就從榻上起身,他已被夜風逼迫著習慣了扎馬步的生活,雖然如今又要赴任了,但他絕不會讓初有成效的鍛煉荒廢掉。夜風不僅鍛煉了他的身體,也間接的磨練了他的意志……

    他慌亂地穿好衣服,想著趁著這點時間,先去院子裡頭扎一炷香的馬步,扎完馬步再草草用過早膳便可以去翰林院了,剛好卯時前就可以趕到。

    這麼長時間沒去翰林院了,也不知道翰林院那頭怎麼樣了?

    寡月系好腰帶後,就往門口走,沖沖拉開房門,跨過門楹就往院子裡頭走。

    他下意識地瞥了一下隔壁顧九的房間,瞧見顧九房中黑漆漆的,想顧九還在夢鄉呢。

    他唇角一揚,不想打擾到她,輕手輕腳的朝院中走去。

    院子裡很空曠,他擺好姿勢,雙腳打開與肩同寬,開始扎馬步……

    他沒有注意到,躍過閣樓,後面的廚房裡隱隱有光亮傳來,不光衛箕寧遠都起來了,顧九也起來了。

    雖說現在有了衛箕不用她料理早膳了,可是她還是早早起來為她打理。

    算好時間後,顧九端著早膳往寡月房裡走去。

    咦?

    顧九想要空出小手揉揉眼睛。

    她還以為他一回家,一脫離了夜風的狼窩,就會打回原形了呢!

    原來,還是個自覺的……

    顧九想,希望日後的糰子們也同他一般好哄,又自覺……

    那樣她會省心好多……想著顧九不住的傻笑……

    她將早膳放在院子裡頭的石桌上,站在一處,望著石桌上快要燒盡的一炷香,再等等吧……

    閉著眼扎馬步的寡月已感受到有人的靠近,通過腳步聲,他已分辨出了來人是顧九。

    他起初驚訝了一下,沒想到顧九也起得這麼早……

    他想收勢的,可是又不想九兒失望,便咬牙堅持下去,反正估摸著時間也要到了。

    等香燭燃盡了,顧九銅鈴般悅耳的聲喉傳來:「時間到了,吃早膳啦!……」

    寡月這才睜開眼睛,收勢。

    他活動了一下尚還沒有酸痛感覺的肩膀後,朝顧九寵溺的笑著走過去。

    「快用膳吧。」顧九邊用帕子給他擦拭額頭上的汗水邊說道。

    看著小易將寡月送走後,顧九才收拾了一下,準備去隱月閣。

    一身靛青色長袍深衣的顧九騎馬走在大街上,耳邊又聽得一旁路人議論紛紛。

    她本以為還是那郎凌霄害死皇嗣的紛紛揚揚傳言,可細細一聽卻是……

    太子要廢妃?

    顧九大駭了一下,她真沒有想到一個小小的良娣小產能讓太子動了廢太子妃的念頭?

    是夜風算得太准了?還是這葉良娣在太子心中太重要了?還是……又是謠言?

    「聽說太子都揚了手,一巴掌就要摑下去,接著就說要廢妃!」一人說得眉飛色舞。

    「你他娘的小聲點,不要命了?」這時一個人拽著他的袖子厲聲提醒道,「這太子和郎氏是你得罪得起的?」

    那人住了嘴,其餘的人都小聲嘀咕起來。

    顧九每天一擰,騎著馬朝前頭走去,她想去一品樓一趟,那日寡月買的蜜棗很好吃,想去多買些來安置著。

    一品樓前擠滿了人,路邊停靠的車馬也不知多少,顧九早已習慣了,更何況如今臘月到了,前來買辦的人多……

    顧九栓了馬後,才朝一品樓的正門走去。

    一品樓的正門處停靠著幾輛綢緞包裹的華車,顧九眉頭一皺,瞥見了馬車車棚兩端的紅燈籠,上頭寫著一個「楊」字。

    馬車前站著兩三個小廝閒聊著,似是在等樓里的人出來。

    「我聽說這婚期都近了姑爺還沒有從江南回來……」一個小廝同另一個小廝低眉輕言道。

    「啊?不是洛將軍已經來長安了嗎?」

    「是啊,將軍都到了,那少將軍還沒到呢!」那小廝輕聲道,「我前幾天聽大小姐房裡的人還在談論少將軍會不會逃婚呢……」

    「你小聲點。」那小廝提醒道,「不會的……這是請了聖旨的,那准姑爺再糊塗,也不會這麼做,我瞧他雖對我家小姐無意,但也萬不會是薄倖的人……」

    那小廝聽了摸了摸鼻子,也是,洛少將軍再厲害,也不敢抗旨不尊吧?

    「出來了,上去幫忙。」前頭那提醒的小廝,胳膊肘戳了戳那小廝。

    顧九看著數十個楊國公府的丫鬟出出進進一品樓,原來,是楊水心和洛浮生的婚期近了。

    聽說是臘月初,連著要辦三日……

    顧九勾唇,越過那些人,往一品樓內走去。


    「稱十斤蜜棗。」顧九笑著朝一品樓的掌柜道。

    一品樓的掌柜訝了一下,抬起眼皮打量一眼顧九,道:「公子要蜂蜜棗,還是阿膠棗?」

    顧九還不知道有阿膠棗,上次吃的當時用蜂蜜醃製的,那便阿膠棗吧。

    「阿膠的。」顧九說道。

    「公子等等,我命小廝幫您包好。」掌柜的說道。

    得了棗,顧九心情大好提著一大包的阿膠棗往隱月閣走去,這十斤會不會吃得她牙疼?

    她暗自竊喜,等過年的時候,她就窩在家裡不出來了,成天瓜子果豆大棗了……

    走到毓秀閣,顧九瞧見她命衛箕搭的台子已經開始搭建了。

    再過幾日她就將她隱月閣的美人喚過來,在這裡現場表演t台秀,這是她在江南的時候就想完成的,如今想想也一晃都不知隔了多久了……

    來毓秀閣的人很多,這幾天多是來買護膝、護腕還有手套的……

    顧九同尋常那樣,就像一個普通的客人一樣進去,即便是蘇娘她們瞧見了,也當她作客人,不上前去招呼,這是以往顧九吩咐過的。

    顧九去繡房內,取了前幾日命衛箕捎樣圖來做的內衣,那繡娘不懂主子爺一個大男人要這些東西作甚?

    顧九紅著臉輕咳了數聲,又同繡娘說了一下那「暖宮帶」的事情。

    那繡娘知道她的身份很認真的聽,最終決定先做一個試試。那「帶子」顧九想的是外頭一個繡花的做得美觀一些,裡頭一個內膽可以塞益母草……

    從毓秀閣裡頭出來,顧九就回了隱月閣。

    其實她是很早的時候聽凡羽說,她初時初潮至的時候身子受損,日後時日隔得長了,兩年之期也過了,可是問過一些大夫,說她的月事雖正常了,但是還要擔心「宮寒不孕」……

    顧九也是為了日後好,真擔心她這具身子日後要不了孩子,不妨如今先保養著……

    他們兩個都是歷經磨難,身子也是遭苦受罪,真是擔心日後要不要得了孩子,或者孩子的健康問題……

    也好在她從桐鎮回來後一直都有鍛煉身子,她想寡月那裡也是這麼想的,他是打算這半年內若是不養好身子,也不會貿然要孩子的吧……

    顧九又堂而皇之的進閣,首先是找來紫砂問他鄭子衿那廝回來沒有?

    紫砂說鄭子衿捎來了信,但是沒說什麼時候回來。

    顧九已對這個幕前主十分無語,三天兩頭找他的人從白馬寺可以排到牡丹台了,卻不見他的鬼影子。

    紫砂為了讓顧九高興,跑去將鄭問捎來的子衿公子新作的燈籠給提來,希望顧九能開心一些兒。

    顧九表示她要燈籠作甚?

    這一屋子都是鄭子衿那廝做的燈籠,早些日子的時候還看著舒服,有時間還上去細細翻弄把玩一下,現在早就看膩了。

    紫砂只是笑道:主子是見的多了就不當回事了。

    這好些喜歡子衿公子燈籠的客人,慕名而來,行為瘋狂到把隱月閣閣內的子衿公子提名的燈籠扒下來帶走的,也不再少數……

    顧九表示只要鄭子衿快點死回來就好!

    那些來找鄭子衿的她都快煩死了!

    每次一走就來個音訊全無。

    而且那廝還是個不誠實的……

    不是說不喜歡奇珍異寶嗎?為什麼她三天兩頭的就見鄭問那小子將這件有可能是西漢的座榻搬回了,那件有可能是南朝的瓷器又運回來?

    他也許不是很在意什麼珍奇,卻是一個喜歡低價收高價賣的人……

    這不禁讓她想起早些日子那張美人榻來。

    罷了!

    顧九揉了揉眉心,管他鄭子衿做些什麼,不過要是她這房裡都被他塞滿了,她住不下了,她就去把他房間給拆了,或者什麼西漢的座榻當柴火燒了,南朝的瓷器當樂器使了,砸個乒桌球乓的悅耳……

    等他回來就哭喊大鬧吧……

    還正想著,鄭問那廝就來了。

    「紫砂,這是南陳的帛書,這個可能是南唐所制的金縷衣,這個聽說是高祖時期的長劍……」

    「……」顧九揉了揉額頭,他鄭子衿到底是商賈還是盜墓的?

    連金縷衣都給扒出來了?還有這長劍繡到不能用了,還沾著泥土……不是墓裡頭的東西是什麼?

    鄭子衿他房裡堆不下了,就想著來禍害她了?

    這些不知道被多少人碰過,不知同多少人入葬的東西放到她房裡,要她天天對著?

    「出去……」顧九指著門外道,「紫砂,你去給鄭子衿再開座庫房,給爺把這些東西通通搬出去!」

    鄭問和紫砂眨巴著大眼睛凝著顧九。

    「還愣著幹嘛?自從鄭子衿將這『古董』放我房裡後,便是失眠難寐!」

    顧九表示她不是故意想恐嚇他們的,看著那兩人像兔子一般麻利的手腳,顧九嘆了一口氣。柔聲道:「紫砂將物件都記錄在冊,別弄丟了,回頭給你子衿主子看……」

    ·

    久在白馬寺里的靳南衣一回翰林也影起了不小的動靜。

    這幾日見到「靳南衣」的都在議論紛紛,說那靳大人人的起色看著比之以前不知好了幾多,連皮膚也黑了,眾人都在猜想,不知靳大人是不是在白馬寺裡頭做了火頭和尚做的事?

    挑水砍柴嗎?

    眾人雖疑惑著也不敢上前去問,心裡都知道,這靳南衣是前些日子被傳一隻腳踏進鬼門關的人……

    如今回來了不說,還是生龍活虎的回來!

    身子骨看著結實了好多,那以前蒼白無華的臉色就甭提了。

    有人說是溯雪大師醫術了得。

    有人說是靳南衣命不該絕,閻王不收。

    還有人說是……迴光返照?……

    對於這最後一種解釋,連陰寡月都抽了抽唇角……

    話說,寡月連任了幾日都不見於思賢的蹤影,本以為於思賢是編書太忙了沒有時間來找他,於是他便抽空去藏經閣找於思賢了。

    沒有碰上人,寡月不禁狐疑了起來,坐在於思賢的座位上,將那幾日他走時沒有整理完的書籍拿出來繼續整理。

    過了許久才見有人來。

    「靳學士……」那庶吉士向他行禮。

    寡月抬眼,同他問道:「可見到於思賢大人去了哪裡?」

    是他家中出事了嗎?不可能他不知道啊。

    你那庶吉士是個知情人忙道:「靳學士久在白馬寺不知,於大人已升為侍講,如今每日都得寅時在宮門外候旨,去皇子書院授課……」

    寡月訝了下,沒有想到他休養的短短几日於思賢也升為侍講了,他覺得頗為欣慰,於思賢本就是有才學之人。

    那便如此吧……

    可是這集丁部的書還沒有修撰完成,這後頭也不知由哪個倒霉鬼來修了……

    那庶吉士瞧著靳大人唇角帶笑的又低下頭去,埋頭抄錄……

    明明已經官至三品翰林學士了,這靳學士卻仍舊堅持不懈的編纂著集丁部,聽說靳學士的書房和每日的筆墨紙硯都是自己收拾……

    那庶吉士朝著埋頭抄錄的寡月一作揖:「學士大人,小的告退了。」

    「嗯……」寡月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

    末了午時過了,寡月都沒有離開,卻見鄭回來了。

    「靳……學士!」鄭回聽說「靳南衣回翰林」了便去學士閣找了,沒見到人,就猜到在藏經閣。

    「鄭回?」寡月揉了揉疲憊的眼睛道,「聽說你回滎陽了?你家公子怎麼樣了?」

    鄭回笑著從手中拿出一個包裹遞上來,笑道:「這是特產,我乾娘要我給靳大人捎了一份,也給於大人捎了一份。」

    「謝謝了。」寡月笑道。

    「對了……於大人呢?」鄭回問道。

    「他進宮了。」寡月笑著解釋道,見鄭回臉上還有疑惑,又道,「他升為侍講了!」

    鄭回訝了一下,大笑道:「原來是這樣,那恭喜於大人了,對了還要恭喜靳大人康復痊癒!」

    ·

    申時末的鐘聲敲響。

    於思賢剛剛授完下午的課程,三皇子走後,那些伴讀的貴族和侍講大人們都走了,正當他進侍講內閣收拾東西的時候,卻發現一個身影折了回來。

    瞧清來人的臉,於思賢心頭一震,眉頭一皺道:「三皇子有何吩咐?」

    卿沂挺直了身子道:「明日十一月三十。」

    「是的,三皇子有何吩咐嗎?」於思賢說道。

    「你們翰林院明日有休息?」卿沂挑眉道。

    「是的……」於思賢回到道,長長的拖音,邊思量著三皇子的話,「有什麼問題嗎?」

    卿沂眉頭緊皺,似乎過了很久才道:「明日寅時宮門口……找個隱蔽的地方,著常服等本皇子!」

    於思賢腦中一嗡,駭得不輕。

    卿沂瞅著他的臉色,心情大好,唇角一揚道:「不准告訴別人……若是告訴別人,本皇子……嘿嘿……」

    卿沂做了個手勢,沒有將那狠毒的話說出口。

    說著卿沂轉身瀟灑的離去。

    倒是於思賢一路失神的走出宮門。

    他再傻也當明白三皇子的意思……

    三皇子要出宮?

    而他是……要私帶皇子出宮?……

    天啦!他上有老下有小,命不是這麼玩的!

    他要是不滿足三皇子又得罪了三皇子!

    要是現在扭頭就將此事告知夜帝……

    他得三皇子舉薦走到今天,如此不忠不義的人,雖說避重就輕,趨利避害此舉,既是失信於三皇子,那夜帝也不會覺得他是個可信的人吧?!

    不行,要麼瞞得萬無一失,要麼就只有以死謝罪了……

    卿沂倒是不覺得自己給別人帶來了多大的困擾。

    他自有辦法瞞得萬無一失……

    他不過是想出宮一趟,這宮裡頭太無聊了……

    那太子要廢妃的消息傳出去不可能沒有動靜啊,他還等著看好戲呢;最重要的是他想要於思賢帶他去見見靳南衣。

    那於思賢不是和靳南衣走得近嗎?

    那他應該知道他家在哪裡吧?

    卿沂摸著下巴,將腳上的靴子踢掉。

    玄達給他捧上熱茶來。

    「長記性了?怎麼不先收拾靴子了?」卿沂接過茶白了玄達一眼。

    玄達躬身後退一步,正巧踩到那錦靴上,騰地一下倒在地上。

    「……」玄達摸著摔疼的屁股,可憐兮兮地凝著卿沂。

    卿沂撫額,放下茶杯,道:「還劍士閣三甲,本皇子現在懷疑你們劍士閣教的劍法是狗都會的吧?」

    「……」玄達無語,這話他都聽出繭子來了,早就習慣了。

    玄達動了動鼻子道,低著頭道:「主子你的晚膳到了……」

    卿沂繼續撫額,他知道這傳晚膳的女官一定才走到安蕪殿外的大桃樹下。

    「玄達你知道嗎?狗的嗅覺是人的千倍……人的記憶是狗的兩倍……」

    玄達:「……」

    「你說要是把你記憶力降低兩倍……」卿沂湊近了些兒說的。

    「那不是連狗都不如了?」

    這時候一個人影閃至,勾起唇,說道。

    「沒錯……」卿沂很默契地給來人一個讚賞的眼神。

    玄達朝那人瞪了一眼。

    來人偏頭勾唇挑釁:「所以我說當初玄達在劍士閣裡頭學的劍法都是用鼻子學的……」

    「死太監!」玄達冷聲嘀咕了一句,他容易嗎?被主子欺負就算了,這奴才也要欺負他。

    說著他轉身就要退下。

    「達達,不准走。」卿沂冷聲道。

    玄達轉身,這時瞧見那太監小德子已經退下了。

    卿沂同玄達說了他明日的計劃,玄達突然有種衝動,想拔刀殺人……

    主子又在讓奴才們同他玩命啊……

    好好的皇宮不呆著要出宮?

    ·

    卿沂寅時起床,寅時末的時候就換上小公公的衣服隨著玄達出宮。

    「授命出宮給三皇子辦置一點東西。」玄達拿出自己的腰牌說道。

    若是沒有主子這拖油瓶他還用得著出示腰牌嗎?他向來都是直來直往的……

    可是考慮到天黑要將主子帶回去啊!

    順利的出宮後,卿沂就在尋找於思賢的身影。

    於思賢就料到三皇子莫不是扮成太監就是會藏匿在出宮的馬車中……

    所以他一直十分注意宮門口的動靜。

    等瞧見了三皇子的小身影,他朝著那處低聲吼了幾句:「秦孝公據崤函之固,擁雍州之地……」

    原來密語是《過秦論》,玄達眉頭一挑,給主子指了指。

    卿沂順利的上了於思賢的馬車。

    於思賢駕著馬車遠離了皇宮,到了鬧市區才問道:「三、三爺,你要小的帶你去哪裡?」

    車簾內沉默了片刻,才答道:「帶我去見靳南衣!」

    「……」

    不是吧……

    於思賢表示他自己一個人惹上麻煩就算了,昨夜提心弔膽的過了一夜,今日還要將這小祖宗帶去「禍害」南衣兄弟?

    這真出了什麼事連著靳南衣也要獲罪了!

    那他於思賢真是不忠不義了……

    「你還愣著幹什麼?還不快帶本爺去?!」

    於思賢掙扎了許久後,才一揮馬鞭朝著東城而去。

    ·

    東城府宅,因知曉寡月今日有休息,顧九昨夜就回來了。

    她一身素裙坐在院子裡的石桌前,寡月依舊再進行他那無聊的鍛煉,馬步扎得穩穩噹噹……

    二人享受著有彼此的世界,壓根不覺得有小麻煩找上門。

    於思賢的馬車在寡月的東城府宅前停下。

    他擦了一把汗正要上前敲門,卻見門已經打開了。

    寧遠是聽到動靜了就上來開門了。

    「於公子……」小易柔聲喚,朝於思賢禮貌作揖。

    這時候一個穿著小太監衣服的少年,從車上跳下來,道:「這就是靳先生的府宅嗎?」

    寧遠聽這人喚自家主子為先生,不禁疑惑了一下,又見於思賢對這人恭敬有加,下意識地覺得此人身份不一般。

    他不敢貿然前去,只好眼神求助於思賢。

    於思賢湊上前道:「去喚南衣來。」

    寧遠一駭,趕緊往院子裡走。

    這時候似乎是聽到動靜的笑小易和蕭肅他們有都到了。

    寧遠將寡月叫來,顧九也跟了去。

    小易已將於思賢的馬車牽到馬廄去了,三皇子、玄達也進了院子。

    遠遠的寡月的目光就落在那常服小太監身上。

    「三皇子……」在看清來人後,寡月一撩衣袍跪地。這一跪,院子裡頭的人都跟著跪下。

    「起來。」卿沂有些不悅的說道。

    眾人起身,寡月知道卿沂不高興什麼,忙說道:「三皇子放心三皇子出宮一事他們不會說的,只是……三皇子如何會出宮?」

    卿沂臉色稍緩,走進道:「我想見靳先生自然便來了。」

    顧九是第一次與三皇子卿沂這麼近相處,只覺得初時她只當他是一個孩子……一個被璃王卿泓保護的很好的孩子,他初時的話語多年以後依舊迴蕩在她的耳畔……

    那時,明明是一個溫婉天真的少年郎啊……

    感受到有一道目光注視著自己,卿沂偏過頭去,就對上顧九清明睿智的雙眸。

    從未被女子這般注視的他小臉一紅……

    顧九疑了一下,上前去,嘀咕了一句:「怎麼和你靳先生一樣愛臉紅?」

    顧九是笑著說的,她這樣一說四周的氛圍鬆懈了不少。

    卿沂低下頭,溫溫濡濡地說了句:「姐姐你好美……」

    顧九一訝,眾人卻笑出聲來。

    皇宮內院,全大雍的美人都在,今日她為著粉黛,他說她是美人?

    ------題外話------

    三兒~俺該怎麼說你呢?

    鄭問是鄭回的弟弟,不是同一個人。一個是鄭子衿的貼身,一個是翰林庶吉士。謝謝花花鑽鑽票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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