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輪迴

    紀鳳隕落之後，兩道相伴的光點落到了人間。

    人間滄桑，日月更替不止。

    與神族和靈族隔絕的人族在歲月的長河中，已經漸漸遺忘了異世界的存在。

    神明和靈族成為了神話中的傳說。

    妖怪也成了鬼故事裡的奇聞異談。

    沒有了外部的干擾，人族漸漸形成了自己的體系，權利開始集中，人們開始爭奪權利。

    戰爭又起。

    世世代代的皇朝更替。

    不變的是世代的皇朝安穩根基，都是耕種。

    食物，是所有人生存的最基本要求。

    男女在體能上的差異漸漸體現，在權力的更替中，男性的力量開始與權力綁定。

    女性在朝代的更替中逐漸退居幕後。

    這個柔軟但卻重要的群體，漸漸被統治階級遺忘。

    桃花寨里，一聲啼哭響起。

    「哎！又是個女兒！」一聲啐響起，男生大罵道，「娶你不如娶只母豬！母豬還知道生豬仔賣錢，你這個賤婆娘！」

    一聲老婆婆的聲音也跟著罵，「生了五個都是女兒，養著你還要費一口飯，不如打死了算了！」

    一陣嘈雜之後。

    兩個男人從屋中走了出來。

    前面的扛著女人滿是血的屍體，後面的拎著臍帶還沒有斷的奶娃娃。

    兩人一前一後，朝著山中而去。

    女人被丟在了亂葬崗，初生的嬰兒被丟在了一個石像前。

    月色難明，寒夜風涼。

    男人將嬰兒丟下之後，便熟練地朝著石像跪了下去，「瘟神在上，這女兒獻給您了，別來我們家了，保佑我家新婦一舉得男！」

    說完將頭磕得砰砰響。

    三響之後，轉身離去。

    離去的時候，不忘一腳踹在女嬰身上。

    別家的女兒都是直接淹死才丟到瘟神像來，他可善良，沒有直接淹死了她。

    哼，小雜種。

    男人的身影越來越遠。

    嬰兒的哭聲嘶啞，越發虛弱。

    就在她要閉上眼睛的時候，一陣溫暖包裹了她。

    嬰兒睜眼，看向了石像。

    但她看不清。

    只是隱約聽到了一聲嘆息。

    「好吵啊。」

    石像看著嬰兒，一臉無語。

    為了讓嬰兒安靜，石像開始在山上找吃的。

    偶爾上山的人都看不到它，山裡的小動物卻能看到。

    小鳥們搶走它蹲守了春天才成熟的桃子。

    「小石頭，你一個石頭還想養小女娃娃？哈哈哈」小鳥們嘰嘰喳喳，嘲笑著它飛走了。

    石頭一邊罵罵咧咧，一邊去掏老鼠。

    好不容易掏到了老鼠，正要扒皮烤了給嬰兒帶回去，卻被小老鼠咬下了一塊石頭皮。

    「破石頭想吃我！」老鼠呼朋喚友爬了石頭滿身。

    石像被啃得東缺一塊，西少一塊。

    石頭很委屈。

    都說它是瘟神，她是什麼神嘛！

    連老鼠都欺負它。

    她只是一塊普普通通的石頭

    那些被拋棄的女嬰都丟在了她旁邊，剛出生就死去的嬰兒怨氣慢慢聚集，被困著，漸漸都附著在石頭上。

    沒有經歷過世間的跌宕起伏，即使是橫死的嬰兒怨靈，也只有天真和不諳世事的純潔可愛。

    丟棄女嬰的人太多，又怕她們死後怨氣報復，不知道從哪一天開始，石頭成了瘟神。

    丟棄女嬰的人們開始拜它。

    許願讓它來鎮壓女嬰們的怨氣。

    石頭連小老鼠都鬥不過，能鎮壓誰呢？

    石頭沒辦法，只能去找到山上的野狗大人。

    野狗大人剛生了小野狗。

    還有奶。

    「野狗大人，求求你給我點兒奶吧。」石頭跪在野狗大人的洞府前，苦苦哀求。

    說是洞府，其實就是一個破山洞。

    石頭被野狗大人一腳踹飛。

    「你才是野狗，你全家都是野狗！臭石頭！」

    石頭穿河爬山，再次到了野狗大人的洞府外。

    「野狗大人，求求你了，給我一點兒奶吧！」

    石頭又被打飛。

    一次又一次。

    野狗大人煩的不行，一邊擠奶一邊破口大罵。

    「什麼臭石頭，學別人養女兒，真是吵死了！」

    接過野狗大人的奶，石頭連連作揖，「謝謝野狗大人！謝謝野狗大人！！」

    嬰兒大些了，喝奶已經不夠了，石頭開始跟在野狗大人後面。

    野狗大人帶著小野狗去打獵，它就在後面撿漏。

    不是它懶，是它打不過這山裡的任何一個小動物。

    好在狗吃骨頭。

    野狗大人和小野狗大人打了獵，吃了骨頭，它就在後面撿肉。

    就這樣，石頭將嬰兒一點點養大。

    嬰兒長到了七歲那年，皇朝覆滅，戰爭血洗了桃花寨。

    小女孩第一次下山，看到滿寨的屍體，興奮得拍手。

    從屍體中扒拉了一天，才找到了當初出生的人家戶。

    扒著一家的人喝血。

    別的孩子長大之後會漸漸失去小時候的記憶，但她從出生起的每一日，她都記得清清楚楚。

    也記得當初被扔在瘟神像下被冷風差點兒吹死的時候。

    喝得肚子渾圓，小女孩兒回到山上。

    瘟神一看到滿嘴血的小女孩兒，嚇得哇哇叫。

    小女孩對著石像笑得眼睛彎彎，從背後提溜出一個人皮出來。

    「石頭，我給你帶來了禮物！」

    石頭兩眼一瞪，暈了過去。

    小女孩將人皮套在了石頭身上。

    拍拍手，「不錯，很合身！」

    這人皮，也是那男人的女兒。

    因為是生出來的第一個，並沒有丟掉。而是養大成了家裡的苦力。

    也死在了叛軍刀下。

    石頭再醒來的時候，自己已成了一個少女。

    比小女孩大四五歲的樣子。

    石頭看著自己身上的人皮，想要撕下，卻發現這人皮好像長在了它的石頭裡，怎麼都撕不下來。

    石頭欲哭無淚。

    「姐姐，外面好多人肉，我帶你去吃。」小女孩說道，帶著激動。

    石頭學著曾經跪拜它的人族的話，「阿彌陀佛，我不要。」

    不遠處，野狗大人看著滿嘴人血的小女孩，一整個傻掉了。

    這女孩不對勁。

    相當不對勁！

    石頭怕不是養了個妖怪！！

    野狗一驚，帶著小野狗消失在了原地！

    不久之後，妖族收到了一個消息——人族出現了一個不對勁的人。

    一個比妖怪更像妖怪的人！

    妖王魑蚺不信，還有人比妖怪更像妖？

    魑蚺被魔王派來管理妖族這麼多年，什麼妖沒見過？

    人妖？

    聽都沒聽過。

    他不信！

    化作一條蛇興致沖沖地到了人間，看到了小女孩。

    看到的一瞬間，他只覺得熟悉。

    具體哪裡熟悉又不知道。

    但就是覺得有一種熟悉的感覺。

    魑蚺信了，肯定是妖。

    要不就是魔。

    畢竟他自己就是個魔種變成的魔。

    魑蚺回去就將此事上報死神大人。

    現在魔族是死神大人在代管。

    久清圖聽到消息之後，越是驚奇。

    人族怎麼可能出現讓魑蚺覺得熟悉的氣息呢？

    他跟著魑蚺到了人間，看到了那女孩。

    她正在死人堆里割肉。

    身後，還有另一個女孩在望風。

    「妹妹，你少弄點兒，弄多了我們吃不完！」她道。

    「兩個人怎麼吃不完？」女孩說道。

    「我給你說了多少次！我又不吃人肉！」姐姐忿忿。

    「姐姐你嘗嘗，真的可好吃了！」

    久清圖的目光從小女孩身上轉過，定定地落在了另一個女孩的身上。

    魑蚺在旁邊道，「大人，你看，是不是有一種熟悉的感覺？我沒騙你吧！！」

    久清圖看著姐姐，怔愣地點了點頭。

    是有一種熟悉感。

    但，他說不上來。

    一抬手，一股氣息包裹住了兩姐妹。

    一個有極致的修煉天賦，一個有淡淡異祟氣息。

    一旁的魑蚺嘖嘖驚嘆，「怪哉怪哉，怎麼人族還有修煉出妖怪的？」

    「怪哉怪哉。」久清圖也咋舌，「怎麼有人族出生沒有被發現天賦的？」

    人族一出生就會有掌管新生的命神冷溫優查探根底，一旦有修煉天賦，出生一刻之內就會在人間假死。

    然後送到靈族，成為靈族修煉者的一員。

    收到信息的冷溫優匆匆趕來。

    她掌管人族新生千千年萬萬年，可從來沒有出過錯。

    看到姐姐的那一刻，她莫名怔住。

    「怎麼感覺有一種熟悉感？」她喃喃道。

    久清圖應聲，「我也覺得。」

    說著，他從雲層上落下，化作了中年男人。

    走向了兩姐妹。

    「小妹妹，你們叫什麼名字？」

    石頭和小女孩對看一眼，帶著茫然。

    她們都沒有過名字。

    「告訴我你們的名字，我帶你們去一個好地方，那裡有吃有喝，還有很多好玩兒的。」久清圖循循善誘。

    小女孩無動於衷，石頭眼睛一亮。

    好啊，那這樣她就可以天天享福了！！

    「她叫」石頭想了想，妹妹被丟的時候，是一個夜晚。

    「她叫夜。」

    雲層上的魑蚺渾身一震。

    久清圖僵住。他緩緩轉頭，看向石頭，「你呢？」

    眼眶驀然紅了。

    「我我叫石頭。」

    久清圖牽起了她的手，「石頭，今日起，我就是你的老師了。」

    石頭嘴一咧，笑嘻了，「天天都有好吃好喝養我嗎？」

    「有。」

    「好的，老師。」

    「老師，我妹妹也要一起。」

    「老師！」夜跟著大聲喚道，也笑嘻了眼。

    久清圖伸手，牽住了妹妹的手。

    「好，一起。」

    【番外完】一筆閣 www.pinbi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