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5 父與子

    陽光穿過以輕紗織造的窗簾，點點碎碎地散落在被單上面。柔和的微風也微微掀起那輕紗窗簾，調皮地溜進房間肆意地遊玩著。

    「唔……」

    似乎是那散落在房間中的斑斕陽光的緣故，那緊閉了一段時間的眼帘終究還是睜開了。

    「中校，你醒了！？」

    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了。聲音中還夾帶著發自肺腑的喜悅之情。

    「嗯。」謝爾蓋應了一眼，那因為長時間昏睡而變得有些迷茫的目光在稍稍遊走一圈後，便重新變得清澈了起來。只見他把目光投向床邊。這下，他看清楚了坐在床邊的人了。

    「是你啊。古華多羅。好久不見了。最近可好？」

    聽到謝爾蓋能夠清晰地喊出自己的名字，古華多羅得心也漸漸地放了起來。「嗯，好久不見！中校。你沒事真是太好了！」

    「嗯。」謝爾蓋緩緩地點了點頭，隨即又看了看房間周邊後問道：「這裡是地球？是醫院嗎？」

    古華多羅點了點頭。「是的。聽說中校你是在火星那邊受的傷。要不是艦隊中帶有緊急治療器材的話，恐怕中校撐不到回到地球了。」

    「是嗎？看樣子我還算命大。」謝爾蓋笑了笑，絲毫沒有之前得生死劫放在心上。

    古華多羅看著一臉輕鬆的謝爾蓋猶豫了一下，似乎有些難言之隱。而這一幕幾乎在同時被謝爾蓋發現了。

    「怎麼呢？古華多羅。有事嗎？」謝爾蓋隨口問了一句，隨即又恍然大悟道：「對了。古華多羅，你現在應該是在執勤崗位上。為何還待在這裡？還不趕緊回去。現在的情況難道你還不清楚嗎？」

    還沒有問出心中疑惑，便被謝爾蓋一陣搶白的古華多羅突然發覺自己根本無話可說，甚至連自己想問的問題都被堵在嘴邊，絲毫都沒有將其說出得勇氣。最終，這位年輕的少尉只能立正，敬禮，大聲道：「是！中校，屬下現在馬上返回崗位。」

    「嗯，去吧。」謝爾蓋雖然暫時無法離床，但還是作出了回禮。

    轉身，抬步，一氣呵成，絲毫沒有拖泥帶水。看著如此具有軍人氣質的古華多羅，謝爾蓋眼中閃過一絲讚賞。曾幾何時，在那名超兵少女失蹤後，古華多羅這名比之更為瘦弱的超兵少年彌補了空缺。

    而在隨後的戰鬥中，這位超兵少年也證明了自己的價值，同時也讓極具原則的謝爾蓋感到痛心。超兵機關為了達到目的，而暗中進行的超兵實驗很快便被謝爾蓋上報取締了。

    緊接著，失去了容身之所的超兵少年也隨之被謝爾蓋容納，接到了斯米爾諾夫家中生活。數年間的相處，讓超兵少年在不自覺之間學習了謝爾蓋大多數的行為習慣。而那極具軍人氣質的行動舉止也在這個時候學來的。

    「對了。古華多羅。還記得我之前所提過的事情嗎？」就在古華多羅打開門，即將離開的瞬間，謝爾蓋的聲音突然傳來了。

    「是！！！」

    在這一瞬間，古華多羅的身軀頓時如標槍般挺直。緊接著，他一個乾淨利落地轉身，再次面向謝爾蓋。

    「中校。從一開始，作為一名超兵，我並不覺得我是一個正常人，所以我當自己是一件兵器。但在我遇到中校之後，我學會了很多，在途中也得到了中校的悉心教導和照顧。」

    「可是，我沒有想到像我這樣的兵器，不，像我這樣的人都能得到中校的認可，所以在中校提出了那件事情的時候，我很驚訝，也很迷惘。」

    「像我這樣的人，真的能夠成為中校所期望的人嗎？我對超兵以外的所有知識都一無所知，但是就算是這樣，就算是這樣……」

    說到這裡，古華多羅的聲音突然停住了，仿佛在他的喉嚨中有一塊石頭在堵著，讓其說不出話來。古華多羅的臉迅速地漲紅了。在這個瞬間，冥冥之中有著一股力量在推動著古華多羅說出發自內心的話語。

    「如果，如果這是中將的意思的話，如果，如果中將不認為是我痴心妄想的話，我願意，我發自內心地願意請中校成為我的養父！」

    古華多羅的雙眼在一刻迅速地泛起一陣水霧，他猛地彎下身體，深深地鞠躬，大聲喊道：「請謝爾蓋-斯米爾諾夫中校成為我的養父。請務必認可我，古華多羅成為您的養子！！」

    下一刻，整個病房中都響起了謝爾蓋的笑聲。「哈哈哈哈哈哈。終究你還是願意了。」

    笑聲漸歇，謝爾蓋朗聲道：「抬起頭來！既然你已經成為了斯米爾諾夫家的男子漢，那麼就應該抬頭挺胸，大膽地向前看！」

    「是，中，不，是！父親！」古華多羅現在渾身上下無比地舒暢，大膽地將自己的所思所想說了出來，從而解決了一直以來纏繞在心頭上的煩惱後，他終於得到了他所想要的結果。

    「嗯，少尉。快回去崗位吧！等父親出院後再聚。」謝爾蓋微笑著點了點頭，再次讓古華多羅離去。

    「是，父親。」這一次古華多羅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了門外了。

    清風又一次掀開窗簾，溜進了這個房間，讓謝爾蓋的心情變得越發地輕鬆。儘管他現在所處的地方是醫院，但從他的回憶以及現況相結合來看，那一戰的結果恐怕不會差到那裡去。而在那之前，他所捨身保護的人也應該會沒事，安全地撤離回到地球也說不定。

    仿佛是上天得知了謝爾蓋的猜測那般，他所思念的人很快便出現在他的面前。而從那人的言行來看，似乎他已經在外面待了有一段很長的時間了。

    「中校，看來你沒事，屬下便安心了。」一如既往地死板話語，生硬到不能再生硬的臉孔，還有那束被不情不願地放在花瓶上的鮮花。

    謝爾蓋看到這一幕，忽然有點想笑，但考慮到不要太過於刺激那人的神經，謝爾蓋還是決定一如過往般平淡處理。

    「多謝關心！安德魯中尉。」

    「這是屬下應該的。」

    不得不說，雖然是父子，但一問一答上卻是比陌生人還要陌生人。

    放好花瓶，走到床邊，拉開椅子，坐下，挺直腰杆子，雙手平放在大腿上，兩手手指對齊置於膝蓋上，目不斜視，儼然一副標準的軍人坐姿。

    然而，這一套動作似乎不適合用在探病時吧？

    但謝爾蓋卻是出奇地沒有反駁安德魯的失禮。一時之間，一個坐在床上，眼神隱約間有些飄忽，另外一個端正地坐著，目不斜視，擺出樂一副井水不犯河水的模樣。

    不知道過了多久，率先消耗掉所有的耐心的是安德魯。這位年輕的中尉稍稍鬆了下肩膀，斜了一眼謝爾蓋後，動了動嘴角。

    「中校。剛才我來的時候似乎看到了古華多羅少尉的身影。他是來看你的嗎？」

    謝爾蓋那有點游離的目光稍稍凝聚，點了點頭，算是回答樂安德魯的問題。緩了緩後，謝爾蓋上下打量了安德魯一圈後，微微笑道：「安德魯，你沒事真好。」

    「是的。下官能夠安然無恙，也是多虧了中校的掩護。」安德魯不知道為什麼，當他看到謝爾蓋那臉上的欣慰笑容後便突然生出一股怨氣，不得不讓他的聲音瞬間變得生硬了起來。

    「是嗎？」謝爾蓋眼中光芒一黯，暗暗嘆了口氣。「沒事便好。」

    寂靜突然降臨了。

    無論是安德魯，還是謝爾蓋都在這一刻中尋找到能夠開口的話題。不管是謝爾蓋有心想和兒子交流，還是安德魯心懷怎麼樣的想法。

    「剛才，我看到了古華多羅少尉帶著一臉笑容離開了。你做了什麼？」嘴巴張了張，安德魯話到嘴邊，突然又變了卦。

    謝爾蓋看了安德魯一眼，似乎有些顧慮，但最終還是說出樂實情。「我收了古華多羅成為了我得養子。安德魯，你有弟弟了。」

    毫無徵兆。

    在謝爾蓋說出實情之後，寂靜又一次降臨了。而此時，謝爾蓋突然間發現自己的兒子，安德魯對他的怨恨似乎有了加深的跡象。

    「為什麼？」

    「為什麼？為什麼不跟我說就擅自收養子？難道你是因為古華多羅是超兵，是因為掌控了超兵便能夠讓你的職業穩固，更有可能向著將軍之位發起衝擊嗎？」

    怨恨爆發了。

    安德魯雙眼圓瞪，狠狠地看著謝爾蓋大聲地質問著。

    「就像當年你犧牲母親，將她丟在那片必死之地不聞不管，當成隨時可以丟棄的道具那樣，以養子的名義拉攏古華多羅少尉，對吧？謝爾蓋-斯米爾諾夫中校！！！」

    面對質問，謝爾蓋眼神平靜，波瀾不驚地看著安德魯那怨恨的眼神緩聲道：「你覺得呢？」

    「你！！」安德魯愣了一下，狠狠地咬了咬牙關，生硬地回道：「下官要回去執勤了！中校，請恕我告退！」

    轉身，充滿恨意得腳步聲漸漸走遠，就在安德魯邁出房間門得瞬間，一句話飄然而至。

    「中校。為什麼要救我？」

    「大概，在那一刻，我是你的父親的緣故吧！」

    「唰。」

    話音落下，自動門將安德魯的背影隔絕在門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