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捌五章 畸變的世界

    維達掂量著手中的報告，的確如潘多拉所說的那般詳細，幾乎她想了解的事項都記錄在了上面，拋開敵我關係不提，這個女人毫無疑問是位整理情報的好手。

    第一數據段落是關於三人的精神檢查病歷，除了基本的心理診斷之外還有對三人直接進行詢問測試時的實時錄像，維達伸手點開了李靜雲的診斷錄像。

    場景是很標準的心理診斷室，家具布置儘量讓人放鬆，屋內沒有守衛或者監視者只有一個心理醫生，應該是不想給李靜雲增添心理壓力。但是坐在沙發上的李靜雲仍然坐立不安，用一雙怯生生的眼睛偷瞄著那位女醫生。

    「這是哪？把我叫到這裡做什麼？」李靜雲的手指絞在一起，那是只有女性在緊張時才會做的動作，在維達印象中李靜雲即使處在焦躁情況下也不會做出類似反應。

    「不要緊張，只是例行檢查，放鬆點，我不會把你怎麼樣，更不會給你打針吃藥什麼的，要喝茶嗎？」醫生對李靜雲揚揚茶杯，她看年齡大約在三四十歲左右，對心理病患的處置經驗豐富。

    「不、不必了。」李靜雲拘謹地擺手。

    「可惜啊，我特意弄來的大吉嶺春茶呢。」醫生也不在意，走到茶櫃前給自己衝上一杯，坐在了李靜雲對面。

    「你在作戰中精神遭受了創傷，我是聯邦軍部派來給你做心理檢查的，根據你的傷情我們會考慮不同的退役補償，所以希望你能配合檢查，也是為了你自己的退役生活好。」

    「我曾經是士兵？」李靜雲的表情很茫然，好像第一次聽說自己還有這重身份似的。

    「你不記得了？」醫生一愣，「那麼自己的名字總記得吧？」

    「當然記得，我叫……我叫……唔。」李靜雲捂著自己的腦袋好像要從裡面挖掘出自己的名字，支吾了半晌卻沒有個完好的回答，他疑惑地看著茶几反射出來的自己，眼中充滿了迷茫。

    「連自己叫什麼都記不住了麼？」目睹這一幕的維達忍不住揉揉自己的太陽穴，情況比預想的還要糟。

    「我這裡有你的檔案。」絕大多數選擇醫生作為職業的人都有一副慈悲心腸，大概是看不過李靜雲痛苦的表情，醫生想把自己的病歷檔案遞給他。

    「多謝。」苦思無果的李靜雲將感激的目光投向醫生，伸手要去接那份檔案。

    眼看檔案就要到手，醫生握著檔案的手忽然縮了回來，她按住自己的耳朵，好像是在聽無線耳機。維達知道這是怎麼回事，毫無疑問潘多拉或者她背後的其他人在別處監視著這次診斷，李靜雲的突發狀況讓他們有了新點子。

    「不好意思，」醫生訕訕地把檔案收回自己懷裡，「院長那邊有點急事找我，馬上就回來。」

    「可是……檔案。」李靜雲可憐巴巴地對離開的醫生伸出手，那份檔案是他現在唯一能了解自己的手段。

    「等我回來再給你看，用不了多長時間，我們的醫療規則不允許病患單獨閱讀對精神衝擊較大的東西。」醫生抱歉地笑道。

    「好吧……」李靜雲悻悻縮回手，反應和突然來到陌生環境的女孩沒什麼區別。

    之後的幾分鐘裡李靜雲都是一個人在房間中緊張地度過，他像是困在迷宮裡的小白鼠一樣煩躁，顯然精神狀況很不穩定，維達覺得如果是她自己忽然發現自己什麼都不記得了反應大概也好不哪去。

    不大一會醫生重新走進來，看向李靜雲的眼神多了一份憐憫。

    「醫生，可以把檔案給我了吧？」李靜雲急忙問道。

    「抱歉讓你久等，這就給你看檔案。」醫生把檔案放在茶几上，自己走到茶櫃邊上又取出一個杯子倒上杯茶放在茶几上。

    醫生的動作雖然很微小而且在李靜雲的角度完全看不到，維達敏銳的觀察力依然能通過監視器的視角發現醫生在茶杯里加了些不該放的東西，而且維達敢肯定她給李靜雲的那份報告已經不是幾分鐘前她離開房間前的那一份了。

    「檔案很長，喝杯茶慢慢看吧。」醫生將茶杯向李靜雲的方向推了推。

    「哦，謝謝。」雖然不是很渴，李靜雲還是禮貌性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當然隨即他就失去了意識，手中的茶杯和檔案也摔落在地。

    「這麼玩弄一個無防備的失憶症患者有意思嗎？！」維達暗暗攥緊了拳頭，這是發生在過去的事，維達知道她的憤慨改變不了什麼，就是忍不住要為自己很可能是唯一的朋友抱不平。

    之後維達又查看了另外兩人的檔案，她們和李靜雲一樣都有嚴重的記憶缺失：蕭夢羽的心理年齡褪化到了大概六七歲的水平，記憶也停留在那個時代上，維達沒記錯的話蕭夢羽在那個時候應該還沒有進入中都學院，這也就意味著瑪利亞對蕭夢羽身心的強化訓練都在一夜之間白費了，現在的蕭夢羽只是個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身體具有多大破壞力的小女孩；天子的精神狀況則更加糟糕，外來入侵的記憶斷片干擾了她的理性判斷力讓她的性格和情緒不停在變化，別說記得當初在全靈法陣那邊發生了什麼，讓她控制住不傷害自己已經是極限了。

    數據段落的最後是一份關於三人關聯性的報告，似乎三人的靈魂在靈魂之河的衝擊中有互相入侵的現象發生，導致其中任何一人有情感波動都會或多或少影響另外兩人的情緒，萬幸的是天子不穩定的情緒在影響和受影響兩方面較另兩人都較少，不然維達真不知道自己該怎麼控制三個破壞力強大的精神病患。

    「這算什麼，精神連體嬰麼？」段落結束，維達搖搖頭嘆口氣，翻開下個段落。

    第二段落是災後的人類世界形勢報告，簡單地介紹了些人類世界在從理事會引發的災難中掙脫後的情況。

    首先是各大勢力的反應，地球聯邦和自由同盟在災後締結了和平條約，雙方各讓一步規劃火星軌道為勢力分界線，地球聯邦放棄對地月圈和金星之外所有的外圍殖民地主權，同盟方面則停止對地月圈的進攻撤兵，雙方分別在對方領土安置一個艦隊作為聯絡調解之用，維達猜測這些艦隊類似人質的成分大概更多些。雖然之後馬上有同盟向外軌道共合體施壓軍事壓力的風聞，但那是大半個太陽系之外的戰爭了，暫時不在大災之後處於恢復期的聯邦人考慮範圍內。

    之後是災難損害情況，排除地球整體罷工造成無量的經濟損失大約有近二十萬人的靈魂在全靈發動期間被法陣自動作為「燃料」消耗掉，失去靈魂的身體成了植物人，屬於大公勢力下的能力學家推測如果不是李靜雲堅持沒有使用靈魂作為反向法陣的材料這個數量可能會被翻上十倍。除此之外，還有近千萬人因為靈魂的雜糅出現了不同程度的精神疾病，病患多數是心智不穩定的青少年，這些人中有很大比例戲劇性地被激發為能力者，現在大公的黑色騎士團和新聯邦軍正在為圍捕這些患有精神疾病的能力者大傷腦筋。當然這些瘋子也加劇了常人和能力者之間因為全靈事件本來就惡化到極點的衝突，各地不斷爆發反能力者騷亂，現在的地球比第二次月面戰爭時期中的任何時候都要亂。

    造成這麼大亂子總是有人要負責任的，聯邦前任總統和他的內閣在一片罵聲中集體引咎辭職，叛變聯邦結果又被同盟遺棄的「月面總督」李紹文幾乎被憤怒的軍方撕成了碎片，據說死的很慘。「拯救了地球」的魯魯修大公成為下任總統的不二人選，雖說現在還沒有正式接任這個位置他已經開始履行總統的責權了。

    中都學院作為「萬惡之源」被解散，學院都市被聯邦沒收並成了難民的臨時安置地，理事會成員在自己的居所內抵抗到最後幾乎全數被殺，其中不包括投靠了大公的龍之峰，殘存人員遭拘捕後的去向報告沒有提及。原屬學院的能力者們大多數被剝奪財產遣散回鄉，一無所有的他們身上只被允許帶一樣東西——被稱為「能力監測器」的手環，任何能力發動都會被這個手環發現並報告給當局，當局會立即派遣人手追查。目前的大多數能力者犯禁案例的收場結果都不是很好，犯禁的能力者不是被監禁就是乾脆被就地正法，諷刺的是對這些人實施法律制裁的黑色騎士團前身正是以為能力者爭取更高地位而建立的72s組織。另外有情報證實從軍方和學院脫離的能力者開始組成宗旨尚不明確的地下組織，原來中都學院的很多骨幹都在其中，這個組織在老對手黑色騎士團的全力打擊下過得比其他能力者還要糟。

    維達能想像為何被遣散的能力者明知不敵還頻頻犯禁，他們一窮二白地被流放到充滿敵意的人類社會中，不會有僱主會僱傭他們工作，因此唯一能謀生的手段就只有犯罪。況且能力者或多或少都有些精神問題，這點在中都學院對學生衝突的處理中允許部分暴力就可見一斑，很難想像他們在遭受普通人的敵視甚至欺辱後還能保持冷靜。

    現在能力者的處境就是如此險惡，如果李靜雲三人被要求帶著監測手環釋放維達寧可讓他們在大公的庇護下過著囚禁生活，萬幸三人都不記得自己是能力者這個事實，少數無意間的能力泄露也可能通過她的aep能力加以掩蓋。潘多拉很貼心地給三人編造了「因傷退役士兵及其親屬」的身份，維達則變成了熱心照看李靜雲的「同期退役戰友」——某種情況下算是實情，這些身份在社會上還是被接受的，大公讓其屬下留著李靜雲必是因為他仍有用處。

    放下報告，維達怎麼想也猜不透這位已經成功奪取地球聯邦總統大位的大公殿下還打算拿李靜雲的破壞性能力幹什麼，無論如何終歸不會是好事，對李靜雲的傷害也不會比以往任何一次陰謀小。

    她暗暗對自己發誓，就算拼了這條性命也不會讓它發生的。

    ps：怎麼感覺寫成了反烏托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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